前天,读了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的《假面山庄》,东野圭吾作品,译者是陈文娟老师。
故事说的是富家女森崎朋美在婚礼前的车祸中死亡,她的父母、兄长、未婚夫高之、光艳照人的表妹雪绘及其追逐者木户信夫、生前好友阿川桂子、父亲的秘书下条玲子相聚于郊野的山庄,又遭遇了劫匪的绑架与控制,众人连同绑匪在极特殊环境下对朋美疑点重重的死亡展开探讨与追查。故事的谜底是:高之移情雪绘且对朋美动了杀机,朋美发现后出于绝望和对高之的爱而自杀,山庄中的每个人乃至劫匪则都是其父森崎伸彦用来试探高之的演员……
讲好这样一个故事不容易。我们都是曾经过阿加莎训练的读者,在恐怖氛围下的彼此怀疑不新鲜,咱读过《鸽群中的猫》;设局排除嫌疑人之后再“请君入瓮”也不稀罕,《云中命案》在这方面写得很成功;纷繁头绪最终指向一个焦点也不是新花样,我们记得那列名垂推理史的“东方快车”……而东野的成功之处恰在于:在前人已有的窠臼里做出新文章——爱可以让人牺牲,也可以让人癫狂;爱可以真实得残酷,也可以是绚丽的“假面”。故事里,当事者高之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态:爱的是朋美还是雪绘?爱的是新娘还是新娘背后的森崎家庞大的经济实力?生死关头,他才开始接受灵魂的拷问。
记不清在哪里听过这样一句话——“谎言本身,就是一个密室。里面的尸体,是我们害怕的真相。”说高之是“伪君子”、“渣男”,并不贴切。欺人者必复自欺,换走未婚妻药物欲致其于死地的高之,直到故事的最后几页都在追查“真凶”。他更像一个平凡的“可怜虫”,曾出于善意挽救过第一次自杀的朋美,曾在朋美失去一只脚后对其表达同情与爱意。然而,随着故事的演进,真情换作了“假面”,他无力也无法正视自己的情感,最终在混沌与矛盾中酿成了惨剧。令人唾弃,也令人叹息。说到底,看不到自己心底的爱恨与欲望,才是人性中最真切的悲凉。
构思巧,译得好。一部200来页的小说,文法简洁明快,叙事一气呵成;不刻意迂回而波澜自现,不故弄玄虚而疑窦丛生,这才是好文章的样子!我不喜欢台湾皇冠版的封面设计——一个惨白的假面划出道鲜血淋漓的口子,非但不符合原书的人物设定与情节设置,更唐突了东野。拿过“直木三十五赏”的日本推理小说“三冠王”,怎能浅薄成这样?
文学本身没有贵贱之分,看你能不能“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推理小说的世界虽小,却一样可以找到“山川自相映发,使人接应不暇”的山阴道,一样可以构建庄严正大的堂庑,我看,东野圭吾的作品有此魅力。
参照北京十月文艺版的《假面山庄》,老鹅画了这块石头。用晕染,用泼溅,希望丙烯颜料能画出水彩的感觉。迷离斑驳者是泪是血,我也模糊。人生人生,原本苦涩却又斑斓。
最近新收了两本东野的签名版——《放学后》与《白夜行》,改天再撰文上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