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消防员基金保险公司(Fireman’s Fund Insurance Company)的合作到期后,这项合作只能结束,不能继续了。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给大家讲个小故事。
我刚来加州时,遇到了一个人。20世纪20年代,有一群人,他们专门炒作公用事业控股公司。我遇到的这个人,当年也参与其中,主要工作是担任助手。这群人开始是炒作,后来堕落到欺诈,最后几乎都进了监狱。我遇到的这个人,他从事助手的工作,所幸得以全身而退,手里还有1000万到1500万美元的现金。在20世纪30年代的凄风苦雨中,他来到了加州,终日酗酒、寻欢作乐,出入上流社会,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一天,银行的客户经理请他吃饭,席间对他说:“您整天酗酒、寻欢作乐,我们很担心。”这人听了,回答道:“你放心吧,我喝酒,但我的市政债券不喝酒。”
我们的保险业务中的资产,也是同样的道理。即使保险业务停了,资产还在我们手里,资产的盈利能力还在我们手里。有这些资产,有这个盈利能力,我们可以游刃有余。
西科金融的资产质量非常让人放心。目前,我们手中掌握着大量富余的资产,只是找不到好机会,没地方配置这些资产。
我们把大量资产攥在手里,这是现在,不意味着永远。真有人拿枪顶着我的脑袋,逼我把这些钱投出去,迫不得已,我也能把这些钱投出去。
我们的保险业务不是一直都有好的投资机会,不是一直顺风顺水、尽如人意。大多数保险公司都如此,伯克希尔也不例外。
在与消防员基金保险公司签署合资协议的时候,我们就很清楚,保险生意是有周期的。
真正做收购是好事多磨,要熬过辛苦的等待,经历反复的波折。
在巴菲特眼中,优秀的管理者是这样的:你把他从火车上扔下去,扔到一个偏僻的小镇,不给他钱,他在这个小镇上诚实本分地经营,用不了多长时间,又发家致富了。
我要是真知道如何复制过去的成功,那可好了。其实,大多数时候,我们什么都不做。我们出手的时候很少。即使是出手的时候,我们也是如履薄冰,对可能承担的风险感到不安。
以前的投资机会让我们感到踏实,现在我们觉得不踏实。
我们根本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真有这个能力,还何必这么辛苦地投资?
汤姆·墨菲掌管着大都会通信公司和美国广播公司(American Broadcasting Company)。他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简直是没有他做不成的事。
墨菲收购过《女装日报》(Women’s Wear Daily
)等报纸杂志,妥善解决了它们的劳资纠纷。后来,他又收购了宾州威尔克斯—巴里市(Wilkes Barre)的一家报纸。墨菲以为,这次自己也能解决好劳资纠纷。没想到,威尔克斯—巴里市的居民以煤矿工人为主,工会非常强硬。当地工会创办了一份新报纸,墨菲收购的报社则被手持棍棒的壮汉包围。劳资纠纷不但没解决,一年反倒亏了几百万美元。
墨菲由此学会了谦卑。墨菲告诉我:“查理,我经常祷告。在祷告中,我祈求上帝让我懂得谦卑。”
墨菲说他祈祷,这不是开玩笑,他确实经常祷告。墨菲说:“上帝回应了我的祷告。我祈求懂得谦卑,上帝让我去威尔克斯—巴里市学会了谦卑。”
有时候,只有经过失败的历练,我们才能懂得谦卑。
用“谦卑”这个词也许不太恰当,可能用“务实”这个词更合适。我们能取得今时今日的成就,不是因为我们的能力比别人高出多少,而是我们比别人更清楚自己能力的大小。清楚自己能力的大小,这个品质应该不能说是“谦卑”。
我有个朋友,他的脑子确实不灵。每次别人给他讲什么东西,他总是让别人给他讲好多遍,他才能听懂。但这个人有个特点,他特别有耐心。一件事,他没彻底弄明白之前,是绝对不会做的。一笔交易,等上五年,他都能等。他也从来不乱花钱。谁能想到这么笨的一个人,竟然那么富有?
真清楚了自己能力的大小,自然就谦虚了。有一种人,实际上智商130,自认为是128;另一种人,实际上智商190,自认为是250。还是和前一种人交往比较好,后一种人很危险,会害了你。
充分认清客观条件的限制,充分认识自身能力的限制,谨小慎微地在限制范围内活动,这是赚钱的诀窍。这个诀窍,与其说是“谦卑”,不如说是“有克制的贪婪”。
不仅仅是证券行业的销售员,所有拿佣金的销售员,都可能为了达成交易,而不讲真话。很多顾问、律师也不讲真话,与销售员比起来,他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多年以前,我在帕萨迪纳市有个朋友,是做渔具生意的。他出售的鱼钩五颜六色的。我以前从没见过色彩这么丰富的鱼钩。我问他:“你这鱼钩五颜六色的,鱼是不是更容易上钩啊?”
他回答道:“查理,我这鱼钩又不是卖给鱼的。”
你们笑归笑,所有人都有这个倾向。所有人的潜意识里都有这样的偏见:给别人提建议时,以为是在为别人考虑,其实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
自己用不用理发,别问理发师。从自己利益出发的,不仅仅是券商。
银行业有句老话,我非常喜欢,“在发放贷款之前,就把贷款收回来了”。
最理想的公司,每年创造的现金高于净利润,能为所有者提供大量可自由支配的现金。
杂志公司的生意就是如此。一家赚钱的杂志,一年创造了100万美元的利润,但创造的现金可能是120万美元。
一家理想的公司,可以为所有者创造高于净利润的现金,供所有者进行再投资。这种公司是凤毛麟角,描述起来很简单,但现实中很少见。
在毕业典礼上,有一位校长对学生们说:“你们中的5%将来会成为犯罪分子。我知道这5%是谁,但我不说,说出来,我不剧透了吗?”
我们走到今天,靠的不是预测未来的利率高低,预测经济周期的变化。我们没有做那种预测的本事。我们倒是经常做一些踏错节奏的事,遭遇周期的逆境。我们也有踏对节奏的时候,赶上周期的顺境。在周期的交替更迭中,遇到顺境也好,逆境也罢,都是长期投资中的一部分。我们始终把眼前所有的投资机会进行比较,力求找到当下最合理的投资逻辑,这才是重中之重。找到了最合理的投资逻辑之后,无论周期波动如何剧烈,是顺境还是逆境,我们都泰然自若。这就是我们的投资之道。
我们不去做各种短期预测,我们追求的是长期的良好结果。
威廉·奥斯勒爵士(Sir William Osler)一砖一瓦地建成了世界著名的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 icine)。威廉·奥斯勒爵士信奉托马斯·卡莱尔(Thomas Carlyle)的一句名言:“与其为朦胧的未来而烦恼忧虑,不如脚踏实地,做好眼前的事。”这同样是伯克希尔的经营哲学。
每天、每星期、每个月、每年,我们都集中精力了解眼前的新情况,应对眼前的新挑战,例如,躲开可能出现的灾难,化解难缠的困局,抓住绝好的投资机会。
每件事,我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把它做好。谁不想看得远一些?问题是,想看得远,也看不了多远。只要开动脑筋、埋头苦干,把眼前的每件事处理好了,你最后很可能会打造出一家优秀的公司。威廉·奥斯勒爵士用的是这个方法,伯克希尔·哈撒韦用的也是这个方法。
在我们的世界观中,我们不相信预言。我们不是纯粹的机会主义者,但我们确实信奉见机行事。我们也做长期预测,但做得很少。也许正是因为我们努力做好眼前的事,很少做长期预测,我们的长期预测才更加准确。
我们也做长期的准备,主要是尽可能地保守,防范大灾难的冲击。我们为可能出现的最恶劣的环境做好准备。长期以来,我们的资产负债表始终非常保守。
我们与品行端正的人来往,我们保持雄厚的财务实力,这是我们多年来总结出的经验。经验告诉我们,人品差的人是祸害。
《法国陆军操典》把军人分为四类。
有一类人,愚蠢而又懒惰,军队中绝大多数的士兵属于这类人。
有一类人,聪明而又懒惰,这类人是指挥官的绝佳人选。总参谋部提出的大量作战方案中,有很多根本不可行。只有聪明而又懒惰的指挥官,才能去粗取精,从中挑选出一两个最合理的方案。
有一类人,聪明而又勤奋。这类人适合进总参谋部。他们能不停地出谋划策,制定出大量方案。有了足够多的方案,才便于从中挑选出最合适的用于实战。
最后,还有一类人,愚蠢而又勤奋。按照陆军操典所说,此类人必须遣散。
我们深有同感。一类是品行不端的人,一类是愚蠢而又勤奋的人,这两类人都是祸害。
混乱局面出现了,你拥有雄厚的财力,可能会有好机会。别人都把子弹打没了,你可能会有好机会。
决定结果的主要有两个因素:一个是形势,另一个是人。形势太强,任凭你有多大能力,都无济于事。
有句俗话,表达方法不一样,但说的是同样的道理。以前,有一位久经沙场的投资界老前辈,我们很尊重他。每当年轻人建议他冒险的时候,他总是说:“河里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遇到了旋涡,水流太强,任你游泳本领再高,也难以逃脱。
伯克希尔·哈撒韦当年的纺织厂也是很好的例子。伯克希尔从纺织厂提取了大量资金,投资到了别的地方。如果伯克希尔不服输,坚持和纺织业走下坡路的大势对着干,不断往里投入资金,这个纺织厂能把伯克希尔的资金耗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