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残阳如血·孤城余烬
残阳将破碎的赫尔姆兹海峡涂抹成一片病态的、粘稠的暗红。大地也在流血。希土背靠着一堵布满放射状裂纹的混凝土残墙,坐在阴影里。他摊开手掌,那片幽蓝的晶体碎片躺在掌心,被凝固的血污包裹,像一颗冰冷的、死去的星辰。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胸腔里那片被彻底挖空的剧痛。
“队长!”一个嘶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死寂。是“龙渊”的爆破手,绰号“雷管”的陈涛。他半边脸被灼伤,缠着渗血的绷带,一只胳膊吊在胸前。
“清点过了,加上刚收拢的,能动弹的还有二十七个。七个重伤,缺医少药,撑不了多久。平民还有五十来个,挤在下面地铁通道口,吓傻了。”
希土没抬头,只是用手指摩挲着晶体冰冷的边缘,那尖锐的触感带来一丝清醒,“位置?”
“老城区的‘巨锚’地下商城入口,”陈涛喘着气,“结构还算完整,有几道厚重的防爆门,暂时能挡住外面的东西。但里面空气混浊,水快没了。”
“东西!”希土抬起眼,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寒潭般的死寂,以及燃烧的火焰。“知道是什么了吗?”
陈涛摇头,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通讯彻底瘫痪,短波都只剩杂音。卫星全瞎了。几个还能喘气的技术兵用废墟里刨出来的破烂零件拼了个信号接收器,勉强截到点断断续续的全球紧急频段残响。伦敦没了,纽约没了,魔都信号最后是‘蜂巢’母舰被‘吃掉’了”他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吃掉。这个词刺进希土的心脏。不是摧毁,是吃掉。
他沉默地站起身,走到断壁边缘,俯瞰下方。曾经车水马龙的滨海大道如今成了地狱的沟壑。扭曲的金属骨架、倾覆的车辆残骸、建筑倒塌形成的瓦砾山丘。更远处,靠近默德塔原址的方向,大片区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结晶态,尖锐的晶体簇在夕阳下闪着不祥的冷光。
更诡异的是,一些区域的重力似乎完全紊乱了,碎石和扭曲的金属漂浮在半空,缓缓旋转,形成一片片死寂的空中坟场。地面上,暗紫色的能量纹路在蔓延,所过之处,连瓦砾都在无声地枯萎、分解。
“滚开!这是我们的!”
一阵咆哮和撕打声从下方地铁入口附近传来。
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正疯狂地抢夺着从一辆撞毁的超市货车上翻出的几箱瓶装水,拳头、牙齿、碎玻璃都用上了,像一群争夺腐肉的鬣狗。旁边,一个抱着婴儿的母亲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地看着这场闹剧,婴儿的啼哭微弱得像只小猫。另一边,几个穿着染血白大褂的人正试图给一个腹部被钢筋贯穿的伤员止血,纱布早已浸透,他们的手在绝望地颤抖。
希土的眼神扫过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下颌的线条绷得像刀锋。他转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龙渊队员和附近幸存者的耳中:“龙渊,建立防线。A组守住入口,B组清理内部通道,设置观察哨。陈涛,带人搜集所有能找到的水、药品、食物、武器,集中分配。伤员集中到最里面相对安全的位置。”他目光扫过那几个还在厮抢的男人,“告诉他们,再抢,就扔出去。”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几个忙碌的白大褂身上,“医生,尽力而为。需要什么,报给我。”
龙渊的队员,这些经历过血火淬炼的战士,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迅速行动起来,开始构筑秩序。那几个抢夺的男人动作僵住了,恐惧压过了贪婪,讪讪地退开。
希土走到地铁入口厚重的防爆门前。门上边缘残留着细微的紫色能量纹路,和他刚才在远处看到的“菌丝”如出一辙。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靠近一道凹痕。指尖尚未触及,一股强烈的、带着恶意的冰冷刺痛感猛地扎入神经,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刺探他的骨髓。
他猛地收回手,眼神凝重。
“队长,你看!”一个负责清理通道的队员声音带着惊惧。
希土快步走进昏暗的地下通道。应急灯忽明忽灭,光线惨淡。队员指着墙壁。在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墙面上,蔓延开一片片幽暗生命的苔藓。它们微微搏动着,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蓝光。靠近这片“苔藓”的几具遇难者遗体,血肉正无声无息地“融化”,被那些苔藓吸收,只留下惨白的骨骼轮廓。
这是被攻击后的土地在“腐烂”?还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在滋生?
希土盯着那片搏动的幽蓝,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掌中那片同样幽蓝的晶体碎片。妹妹希玥最后的存在痕迹与这片侵蚀着亡者血肉的诡异苔藓,竟有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相似色泽。
一股寒意,比失去希玥的痛苦更深沉。他握紧了拳头,晶体碎片尖锐的棱角再次刺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勉强压下了那噬骨的冰冷。敌人不仅仅是天空的裂口和巨大的阴影。这片土地本身,连同它上面残留的生命,似乎都在发生着某种未知而恶毒的异变。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了厚重的混凝土穹顶,投向那片被夕阳染成血色的死亡结晶和重力坟场的天空。
这脆弱的据点,不过是熔炉边缘一块尚未完全融化的残渣。真正的毁灭,才刚刚开始它的侵蚀。而他们,连同脚下这片被诅咒的土地,都是熔炉中等待煅烧的薪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