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里写作,泥里生活

“云里写作,泥里生活”,这是诗人李健对于余秀华的评价。

余秀华,一两年前,就在网络上火了,但我当时没怎么去在意,我一向对热点的新闻不怎么关注,别人说得热火朝天的,可是我不知怎的就无动于衷,而且余秀华火起来的那首诗的题目是《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我一看这题目,就觉得不喜欢,诗歌不是很高雅吗?怎么把“睡你”这个词都用上了,我觉得这纯粹就是炒作,又一场娱乐,过眼云烟而已。所以,也没有把那首诗读读看,虽然我也并不太懂诗。

而最近,在看博客的时候,看到霍军老师的博文里摘取了余秀华的这首诗——

《我爱你》:

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这人间情事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春天

我一看,觉得写得很有味道,我有些被吸引住了。

于是,就去查阅了她的一些资料,这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的照片,我一看,这是一个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妇女,完全无法和她的那些诗行联系在一起。余秀华颠覆了我对诗人的印象,在我的感觉里,诗人有些不食人间烟火,还有些艺术的浪漫气息,可是照片里余秀华,是如此农民。这位脑瘫诗人,她给自己的身份排序,她说自己首先是一个女人,然后是农民,最后才是诗人。是啊,没有了作为一个女人与作为一个农民的体验,就没有了她的那些诗歌了吧。她的爱情、她的亲情、她的残疾、她那封闭的村庄,也都是她的诗行。

作为一个女人,她是那么渴望美丽与爱情啊。

一个采访者曾经写道:他请余秀华来电视台采访时,当她在现场亮相时,看到前排那么漂亮的观众时,她轻轻地说:“都长得那么漂亮啊!”眼神里言语里流露出淡淡的失落,当然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但这一瞬间,也颇令人疼痛。

在爱情上,她也充满了遗憾,她19岁时,被父母安排下嫁给了和她并没有感情的大她20多岁的男人,但最终因为忍受不了贫乏的婚姻而离婚了。她渴望爱情,但爱情却未曾眷顾她。

她说:

“我有月光,我从来不明亮。

我有桃花

从来不打开

我有一辈子浩荡的春风,却让它吹不到我”。

没有爱情滋润,身体的残疾、生活的封闭,让她努力地去寻找生命的光亮,于是,写诗,成了她链接世界的出口。

她说:“当我最初想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时候,我选择了诗歌。因为我是脑瘫,一个字写出来也是非常吃力的,它要我用最大的力气保持身体平衡,并用最大力气左手压住右腕,才能把一个字扭扭曲曲地写出来。而在所有的文体里,诗歌是字数最少的一个,所以这也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情。

……

而诗歌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也说不出来,不过是情绪在跳跃,或沉潜。不过是当心灵发出呼唤的时候,它以赤子的姿势到来,不过是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在摇摇晃晃的人间走动的时候,它充当了一根拐杖。”

诗歌成了她的拐杖、成了她踽踽独行时的朋友,也成了她脚下不断绵延的路。

听说,她很勤奋,一本《诗经》,里边记下了密密麻麻的笔记,整本书几乎都要被她翻烂了。

她因为脑瘫,身体不平衡,写字异乎艰难,打字也只能用一只左手敲打,但她还是打下了2000多首诗歌。

读她的一些诗歌,总有一种痛感,这除了与她的残疾有关,更重要也是她内心有疼、有爱吧。

那天,读了她的这首《一包麦子》,读完,眼眶禁不住就湿润了……

一包麦子

第二次,他把它举到了齐腰的高度

滑了下去

他叹一口气,说去年都能举到肩上

过了一年就不行了?

第三次,我和他一起把一包麦子放到他肩上

我说:爸,你一根白头发都没有

举不起一包小麦

是骗人呢

其实我知道,父亲到90岁也不会有白发

他有残疾的女儿,要高考的孙子

他有白头发

也不敢生出来啊

这首诗写得那么简单,但却令人悲怆,言语之间流露多少对父亲的愧怍和疼痛,引人叹息……

曾有媒体问她,大家称为你为“脑瘫诗人”,你是否难过?

她说:“不难过,这是事实。”她对自己清醒而决绝,上帝给她一副烂牌子,但她想办法把这一手牌子打得漂亮。别人说:你看起来很乐观啊。她说:“我不乐观,我很悲观,但悲观也能令人自信。”对于生活,她确实有自己独特的思考的。

长得漂亮,是幸运。活得漂亮,是本事。我想,余秀华有这样的本事,让我们祝福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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