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在颤抖。坐在废墟的家里。看到满目疮痍,寻找儿时的记忆。
走过了大半边中国,根植于内心深处的还是儿时摸爬滚打的地方。回到这里,一股强烈的暖流袭来。儿时亲密接触的故土,那一花一树都和那个小女孩有着特殊的亲密。她曾经用草药救过快死的山羊,用童年陪伴过和她同年同月生的老水牛,用土埋葬过一条忠诚的黑狗。用指甲在树上刻过她的名字,用小石子在石板上画过画......在泥巴里打过滚儿,在青草上做过梦,在牛背上追逐过日出日落......她那孤独的童年都是跟花草树牛羊长大的。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草和树已经掩埋了人的痕迹,那个女孩儿的气息荡然无存,生命生生不息的意思体现得淋漓尽致。草木已经轮回过十几年,封林挡路,哪儿还有小女孩的人气。你不在这片土地上耕耘了,我就自然收回它,让它孕育其他的生命,不可能空出一片。只为了保存你的记忆。那既奢侈又违背大自然的规律。
脚下的泥巴软而有弹性。脱了鞋子。十几年和泥土的隔阂,今天让我痛快淋漓的感受。有点冰凉,有点丝滑,有些芬芳。这是母性的力量。即使生命轮番被抚育,泥巴总是如母亲一样未改爱儿的心。
插秧果熟了,小时候给它取了一个书名,野草莓,我摘下几颗来吃,依旧醇厚的酸甜,那么多的农作物已经基因变异,而野果依旧保持了本味儿,成为了不可多得的幸存者。
随便掐几朵野花。也毫不逊色于薰衣草。
到了那个十几年未居住的家。你知道双腿发软心脏拧巴眼泪打转是什么生理和心理反应吗?
我只能用相机拍照,记录它的沧桑,安慰爸爸房子没有人住就是这样,真的很正常。爸爸缄默不语,变成一个建筑理科生一样看着房子的结构还能够支撑多久,而我这个医学生都看得出来,它已经濒临死去,只待我们回去看它最后一眼。
用拙劣的照相技术拍出每一个今日的废墟和废墟背后的美好回忆。
厨房,早上六点被妈妈叫醒,他们要去干农活,我得把饭煮好了再去上学,个子没有厨房高。就搭着板凳弄。一边烧着木材火一边打瞌睡,差点出事。煮出来的饭熟得过头,粘粘的,被妈妈责备为傻儿饭。
我看着牛圈羊圈蜜蜂箱空荡荡的,心里五味陈杂。
那个天天和我在一起,站在它背上。骑着它跑的老牛,叫他不吃农作物他就不吃的老牛,滚在他肚子下面,如果他动一下我就丢命,但是他一动不动的站着的老牛,找不到小牛在我面前掉眼泪的老牛....一个悬崖边不幸摔下去。摔断三匹骨头,还是坚强的活了一个月才离去的老牛。
老羊,记得三舅送给我的时候还是一只羔羊,它全身黑得油光发亮,在村子里面很少见,我用手一根一根喂她吃嫩草,她也很懂事儿,健康的长大了,而且每次产羊就比村里面其他的多产一两只,不过后来年龄大了,经常咳嗽,记得有一次中暑得还差点儿死去,我问遍村里面年龄大的老爷爷,需要什么药可以医治,然后翻山越岭去寻找草药救活了她,不过有时候她很倔强,倔强得得勒红我的手,气得我直哭。
而那个在我家穷困不堪的时候到来,给病弱的妈妈一份天然的补品的,被村里人说“家来蜜蜂富贵”的蜜蜂,也走了。
电视,这个九十年代十七英寸的黑白电视。下雨天就要站在它面前手拿着天线才能看点布满雪花的影视。开启了我多重的浪漫主义。新白娘子传奇,三国演义,水浒传,和平年代,青春的童话,射雕英雄传.....让孤独的童年多了几分幻想。多了几个梦中情人,是青春期萌动的第一教材,也是癖好养成到现在都戒不掉的根源,导致人生阅电视人无数。
走进我睡的那个房间,简单的床,简单的衣服箱子,房子阴暗潮湿,导致了年纪轻轻的就老寒腿,床的旁边是几个泡菜坛子,小的时候没少偷吃。白色石灰墙面上有两个大大的木炭写的努力两个字,底下还有两行小字,“我们说话一定要想一想再说做事也要多加考虑”呜呜。这个十来岁就写的格言到现在都还没有做到,还有一个格言“做一个快活,正义,清白,虚心,正直,善良的人”这句大抵还是做到了。文字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沧桑。反而更加醇厚。如酒,让自己稍稍有点欣慰。
拍完照片。我对老屋说你可以安息了,可是爸爸明显舍不得,这是他结婚一手修建起来的房子。修的时候挖地基,一群白鸽从地下飞了出来。有些人说吉,有些人说不吉,可是爸爸没有理会那些。依旧辛辛苦苦修建。穷苦人白手起家。吃了不少苦头。这个房子里面有他的爱情青春梦想亲人孩子......如今这个岁数噢。多想落叶归根。在自己的窝里养老。我看出爸爸的心思说到“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在外面发达的人。在几个城市都有房子了。即使经常不回家住,也要把老家的房子修得漂漂亮亮,因为那是他们的根。我以后有钱了也要把老家的房子修好”老爸沉默不语......
回头再次张望,这老屋的那些青瓦布满厚厚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