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巜南长街54号梁氏档案》及其它

二

      年节前的购书快递在大初一初二就打电话送到，放在原单位的门房里，过年的几天里天天掂记着这几本书又不好坐车去取，总觉得离开了就要彻彻底底地离开，再不好给亲爱的忙不开交的同事们添些许麻烦，直到了年假结束上班几天后才给彬发了个信息说门卫上有几本书可能太重，哪天抽空开车了给我带来并顺道喝上一杯也是快事。信息一边涂鸦一边发的，发出才发现仅两句话竟不知所云，接着认真做了更正。元宵节前的两天饮水机略有故障出水不如从前顺畅，只好又给颜报告了情况再说门卫上带书的事。第二天快下班时三个人真是顺路排闼而至，给我带来了三包书。我赶忙烧茶以待，一杯烫茶后，他们归去，我便迫不及待要读书了。

        从见书的当下便屏除一切杂务，再没动过笔墨，包括坐公交和吃饭便不知昏晓地读了起来。

        所购《梁启超年谱长编》（上海人民出版社社1983年8月1版1印，印数5400定价5.50元）和巜梁启超未刊书信手迹》16开上下两册（中华书局1994年11月1版1印，印数600册定价800元）都是从孔夫子网淘来的旧书，看过编者前言都有惊喜，此只能留待过后细说。上下两册的巜梁启超传》是近年出版的新书，作者解玺璋著名评论家、学者，从事报刊图书编辑20余年。推介者称：历时5年全新修订，堪称80余年较客观详实的梁启超传记，维新变法120周年献礼民族精神之佳作。我是先忙不迭地从两大册16开重头巜未刊书信手迹》开始前后粗略地翻了一下，两册共收书信手迹二百九十一余通，让暗自欣喜的是加上巜南长街54号梁氏档案》二百四十一通，总计五百三十二通。从目前最完备胡跃生《梁启超家书校注本》六百五十五通来看，我见到的家书和手迹已经足多了，虽然没有一份原件也足够幸慰的，人不能奢求太多，我可以随手对照反复翻阅。解的巜梁启超传》上下扎扎实实两册二十余章一千余页，确实推介不虛。近年网上购的新书，多半看介绍就把人引到沟里，无论某某大家的倾心之作还是翻译的国外名作，读起都是味同嚼蠟，看了介绍封面花零胡梢又是套封又腰带多半都束之高搁。去年中图网抢购的一套三册巜梦游人》＂一部被中国读者期待了几十年，令无数翻译家望而生畏的重量级作品！＂我咋看都是夸大其词沒法读得进去，也是人不能奢求太多？

        回过头再说，让我连天读得无法释手的解玺璋著巜梁启超传》，算是近年读得最认真最好的书，条理清淅资料翔实议论中肯。开篇从传主最亲近的人开始一一道来，把梁启超这位世纪风云人物全方位地展示给我们，更庆幸的是作者再一次构画出了我中华民族无数有担当的优秀儿女，虽信仰政见各异，为了民族的独立崛起从清末民初，殷殷爱国之情殊途同归矢志不愈。一幅真是抛头卢洒热血不屈不挠艰苦卓绝风起云湧色彩斑烂的历史画卷，当下让我这花甲之人读起來热泪不止感慨万端，从各方面都觉得惭愧无比。

      本来无意得了《南长街54号梁氏档案》，阅读兴趣在窥探揣摩私人信札书法，以解饥渴，谁料想一读不可收拾，从娟隽万变的书法到真情四溢的文字。

        于私，无论是师长同志弟子政敌还是妻儿兄弟里外子侄，都是饱含亲情以平等的身份平实真诚的梁氏语言，教导规劝鼓励接济。巜档案》巜未刊书信手迹》两书收录最多的是长女令娴思顺和仲弟启勲。教导梁思成读书面要广，不然以后与他兴趣广泛的人交谈无趣；致思顺：＂娴儿诵此：憩游三日，遂游西湖，昔人诗云，一半勾留是此湖，信不虛矣。⋯⋯自钱塘江泝富春江二百余里，皆丹枫乌栖，红叶之艳，世界所无，西溪之芦，葛岭之桂，皆以万株计，汝曹生长岛国，宁能梦想此景耶。深秋之游非儿侍我，我不欢矣。＂；致仲策弟：＂书悉，吾隶乃得此，于朋友受宠反得惊矣。人情孰不好谀，诸君所索，当踊跃输将耳。日来写张表，专取其与楷书接近，一月之后请弟拭目观我楷书之突飞也。＂；阻袁世凯称帝致一封长信，劝他悬崖勒马急流勇退：＂抑启超犹有数言欲效忠告于我大总统者，立国于今世，自有今世之生存之道，逆世界潮流以自封，其究必归淘汰，念大总统稍捐复古之念，力为作新之谋。⋯⋯去阙日远，趋觐无期，临书恻怆，墨与泪俱，专请钧安，尚祈慈鉴。＂

        如此，札中府仰皆是，稍一纵笔即是美文。私信尺牍耶？性灵妙文耶？

        于公，鼓吹变法时，在上海与章大炎巜时务报》两大主笔，后因师出康有为巜新学伪经考》巜孔子改制考》两考樊篱，学术上的分歧而分手。变法失败流亡日本，创办巜清议报》，初走近革命党倡言革命，又因乃师康有为与章太炎主笔的巜民报》革命党人以一当十，在保皇和排满上大开论战数年。其后，经人斡旋与章惺惺相惜双方歇战，但与革命党诸人产生永久隔赅；袁世凯称帝苦劝无益，连夜草巜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一文，趋袁于死地。＂吾不忍坐视此辈鬼蜮出没，除非天夺我笔，使不复能属文耳＂；民国六年康有为参与张勋复辟，梁启超不惜与乃师分道扬镳：＂且此次首造逆谋之人，非贪黩无厌之武夫，即大言不惭之书生，于政局甘苦，毫无所知。＂给康有为的挽联无疑是盖棺定论：祝宗祈死，老眼久枯，翻幸生也有涯，卒免睹全国陆沉鱼烂之惨；西狩获麟，微言遽绝，正恐天之将丧，不仅动吾党山颓木坏之悲。

        再看梁启超流亡日本1902年创刊于横滨巜新民丛刊》，连载发表巜论中囯学述思想变迁之大势》，笔名是＂中国之新民＂：

立于五洲中之最大洲而为其洲中最大国者谁乎？我中华也；

人口居全球三分之一者谁乎？我中华也；

四千余年之历史未曾一中断者谁乎？我中华也；

我中华有四百兆人公用之语言文字，世界莫及；

我中华有三十世纪传来之古书，世界莫及。

…………

于戏，美哉我国！

于戏，伟大哉我国民！

吾当草此之论之始，吾不得不三薰三沐，仰天百拜，谢其生于至美之国，而为此伟大国民之一分子也！

        于戏哉！于戏哉！诗耶？文耶？回肠荡气激情澎湃爱我中华！并非空口豪言壮语。

        连日苦读使我猛醒，书法虽为艺事且各人性情各异，梁启超不但有1400余万字的著述，＂雄文横扫旧世界，海天寥廓立多时＂，鼓吹唤醒一代人，文风影响一代人。梁氏还有手跋历代碑贴160多件，再不说他过眼收藏和鬻字支撑松坡图书馆。

        再猛醒，书法虽是艺事，非真正的思想家政治家文学家能有出息。不信我可以简述不算罗列：古的王羲之，颜正卿，苏东坡，黄庭坚；近的康有为，梁启超，于右任，章太炎，王国维，陈独秀，毛泽东。

        反观今日书法国民，一方面说是群魔乱舞要将丑书逐出书法界；一方面是倡导回归传统字越写越俗。整体状如民初的袁大总统治下的议会，我觉得还是解散了比较好。梁启超以57岁病逝，胡适的挽联是：文字收功，神州自命；平生自许，中国新民。

        于戏，要做新民能做新民，凡事还是要做得扎实，人不能奢求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