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镇中心小学在镇东头,在全镇海拨最高、风水最好的地方。
大姐是四方镇中心小学的教师,是个文化人。人长得好看不说,家务活农活都不在话下。自从大姐二十岁起,说媒的远近也来过不少,但都是来时轰轰烈烈,去时悄无声息。大姐已经二十六了,还未许配人家。按我们镇上的标准,大姐已经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媒人提过的小伙子里有个姓宋的,好象是东乡学校的老师。宋老师个子很高,长得也好看,是个帅哥。他是大姐在某次全县教师大会上认识的,两个人一见钟情。有一次宋老师还提着礼物来三爷三妈家,闲来无事还教我画画来着,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喜欢在纸上三笔两笔画一丛小草、几树垂柳、一行大雁,这些简单的东西。我喜欢看宋老师和大姐有说有笑的样子。可是宋老师来了几次后就不再来了,大姐也不怎么笑了。听说是宋老师的家人知道了二姐是个痴子,所以不让宋老师和大姐来往了。
从那以后,大姐还和以前一样每天上班路上带着我去上学,下班回来和三妈一起做饭洗衣,但是大姐做这些事的时候眼里再有没有了光。大姐就象一盏纸糊的灯笼,原来放在灯笼里的蜡烛被人拿走了,再也明亮不起来了。三爷三妈看出大姐的苦,私下里托过不少人,盼着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就把大姐嫁了。大姐呢,虽嘴上说不着急,要一辈子呆在家里帮着父母照顾二姐和弟弟妹妹们,可是。大姐的苦只放在自己的心里,对谁都不说。
每天早上大姐上班时带我一起走,她上课,我上学。大姐教五年级的语文,又兼着班主任,常常要因为要解决调皮捣蛋的学生犯错误的问题,或是给哪个上课不听讲的落后生补课,而不能准时放学。我有时在大姐的办公室边做作业边等她,有时肚子饿了,就一个人先跑回家,反正路也不远,走上个二十来分钟就能看到四方桥,过了桥再往东走上个几百米就到家了。
我的家在一排排红墙红砖的房子中很好认。读过书的三爷很喜欢书里说的青砖黛瓦白墙的韵味,因而在盖房子时,坚决要用青砖,青瓦,还把墙刷成白色。这一回三妈倒是没反对,还在白墙边围了个小小巧巧的园子,种上了黄灿灿的美人蕉、紫艾艾的牵牛花、还有各种颜色的凤仙花。夏天的时候,娇黄的美人蕉,深紫的喇叭花,白的,粉的,红的凤仙花一开,我家的小园子热闹非凡。我和三姐盼娣最喜欢拿这些五颜六色的凤仙花捣烂了裹在指甲上,用不了半个小时,指甲就变得红艳艳的,洋气着呢。每次我们弄这个,妈妈都会责怪我和三姐,“不学好,弄得妖里妖怪的,你看你们大姐就不染。”
无论我是和大姐一起回家,还是一个人走,每天二姐总会在四方桥上等我。可是我怕遇到二姐,更怕我的小伙伴们看见二姐在等我。只要二姐一看到我,就大叫着“小宝,小宝,你回来了!”然后冲过来一把抢过我肩上的书包,背在自己身上,一边傻笑,一边往口袋里左掏右掏,不是掏出一块糖,就是摸出几个花生,咧着嘴塞到我手里,“小宝,你吃,你吃......”
今天礼拜五,大姐准又不能和我一起回家。最后一堂课快要下课的时候,我就悄摸摸地收拾好了书包。放学铃一响,我背起书包,第一个冲出了教室,一路小跑着回家。我要赶在铁蛋,小牛,大四他们几个前面,最好他们还没到四方桥的时候,我已经到家了,要不然,他们又得看到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