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昭公十三年》

观起之死也，其子从在蔡，事朝吴，曰：“今不封蔡，蔡不封矣。我请试之。”以蔡公之命召子干、子皙，及郊而告之情，强与之盟，入袭蔡。蔡公将食，见之而逃。观从使子干食，坎用牲，加书，而速行。已徇于蔡曰：“蔡公召二子，将纳之，与之盟而遣之矣，将师而从之。”蔡人聚，将执之，辞曰：“失贼成军，而杀余何益？”乃释之。朝吴曰：“二三子若能死亡，则如违之，以待所济。若求安定，则如与之，以济所欲。且违上，何适而可？”众曰：“与之。”乃奉蔡公，召二子而盟于邓，依陈，蔡人以国。楚公子比、公子黑肱、公子弃疾，蔓成然、蔡朝吴帅陈、楚、不羹、许、叶之师，因四族之徒，以入楚。

及郊，陈、蔡欲为名，故请为武军。蔡公知之曰：“欲速。且役病矣，请藩而已。”乃藩为军。蔡公使须务牟与史猈先入，因正仆人杀大子禄及公子罢敌。公子比为王，公子黑肱为令尹，次于鱼陂。公子弃疾为司马，先除王宫。使观从从师于乾谿，而遂告之。且曰：“先归复所，后者劓。”师及訾梁而溃。

王闻群公子之死也，自投于车下，曰：“人之爱其子也，亦如余乎？”侍者曰：“甚焉，小人老而无子，知挤于沟壑矣。”王曰：“余杀人子多矣，能无及此乎？”右尹子革曰：“请待于郊，以听国人。”王曰：“众怒不可犯也。”曰：“若入于大都，而乞师于诸侯。”王曰：“皆叛矣。”曰：“若亡于诸侯，以听大国之图君也。”王曰：“大福不再，祇取辱焉。”然丹乃归于楚。

王沿夏，将欲入鄢。芊尹无宇之子申亥曰：“吾父再奸王命，王弗诛，惠孰大焉？君不可忍，惠不可弃，吾其从王。”乃求王，遇诸棘闱以归。夏五月癸亥，王缢于芊尹申亥氏。申亥以其二女，殉而葬之。

观从谓子干曰：“不杀弃疾，虽得国，犹受祸也。”子干曰：“余不忍也。”子玉曰：“人将忍子，吾不忍俟也。”乃行。

国每夜骇曰：“王入矣！”乙卯夜，弃疾使周走而呼曰：“王至矣。”国人大惊。使蔓成然走告子干、子皙曰：“王至矣！国人杀君司马，将来矣，君若早自图也，可以无辱。众怒如水火焉，不可为谋。”又有呼而走至者曰：“众至矣。”二子皆自杀。

丙辰，弃疾即位，名曰熊居。葬子于于訾，实訾敖。杀囚，衣之王服而流诸汉，乃取而葬之，以靖国人。使子旗为令尹。

[注：标题为编者所加。]

《左传》简介：《左传》是我国古代一部伟大的历史名著，也是一部优秀的历史散文杰作。唐人刘知几对此书的评价是：“著述罕闻，古今卓绝。”传说是春秋末期鲁国史官左丘明所作，它的全称是《春秋左氏传》汉代刘歆认为是给《春秋》作解释的一部书。

[注释]

（1）观起：楚国大夫。（2）观从：又称子玉，楚国大夫。（3）朝吴：蔡国大夫声子之子。（4）蔓成然：即斗成然，又称子旗。（5）蔡公：即公子弃疾。（6）贼：指子干、子皙。（7）子干：即公子比，楚国宗室，曾一度为君。（8）子皙：即公子黑肱，又称宫厩尹子皙，楚国大夫。（9）须务牟、史猈（pí）：两人均是楚国大夫，蔡公的党羽。（10）封：犹言恢复。（11）坎：挖坑。（12）武军：筑壁垒，树旗帜。（132）鱼陂：楚国地名。（14）劓(yì)：割鼻子的刑法。（15）訾（zǐ）梁：楚国邑名。（16）芊尹无宇：楚国大夫。

赏析：

《左传》全书是按照鲁国从隐公至哀公12个国君的次序，比较忠实而详细地记述了春秋时期前后250余年间，周王室及各诸侯国的政治、军事、外交和文化方面的历史。书中对王室衰微，诸侯称霸，统治阶级腐朽残暴，宗法制度崩溃，各阶级、阶层和统治集团内部的各种尖锐矛盾都有大量记载。在一定程度上真实地反映了奴隶社会崩溃时期的重大变化，记录了那个时代各诸侯国君主兼并土地、争夺霸权和民生涂炭的历史事实，暴露了当时统治阶级野蛮残忍、灭绝人性的暴行。《左传》记述事件和描写人物时，还表露“人心向背”的重要作用，把战争的胜负、国家的兴亡，看成是否能得到人民支持的结果。

本文主要记叙了楚国与蔡国之间互相争斗的矛盾，揭示了各诸侯之间争权夺利的阴谋诡计和互相残杀的历史事件，让后人看到了春秋时期的黑暗、混乱和血腥社会面貌。楚国大夫观从一直想夺取蔡国，于是逼走了蔡公，利用蔡国人对楚国的惧怕，挑拨离间蔡公与本国百姓的关系。幸好朝吴站出来稳定了人心。后来蔡公联合楚国公子、陈国、蔡国的人马进入楚国，杀死了楚王的儿子和楚国的公子。并让楚国公子比（子干）做了楚王。赶走了楚灵王的亲信，安排了自己的人。楚灵王不甘心失败，但又不敌蔡国的军队，终于以溃败告终。

观从要求子干杀死蔡公以绝后患，但子干不忍心下手。蔡公反过来利用百姓惧怕楚王的心理，在夜间大声呼喊，然后派人去报告楚王子干说“蔡公死了”，吓得楚王子干、令尹黑肱自杀了之。然后自己登上王位。为稳住民心，他还特地了耍一些小把戏。整个过程险象环生，惊心动魄，充分展示了春秋时期诸侯之间你死我活残酷无情的政治斗争。

文中蔡公的灵活机动，善于隐忍权谋的性格非常鲜明，芋尹申亥的忠诚又与其他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文章叙事脉络清晰，人物语言生动形象，人物性格跃然纸上，虽然是客观的记叙，但作者对事件的评判寄寓在叙事当中。

【思考与练习】

1、解释下列句子中加点的词语。

（1）事朝吴事：事奉

（2）坎用牲用牲：杀死牲口

（3）已徇于蔡曰徇：宣布，宣令

（4）加书加书：把盟书放上

2、下列句子中不含古今异义词的一句是：

A、及郊而告之情，强与之盟B、二三子若能死亡

C、且役病矣D、有呼而走至者曰

3、下列句子中不含活用词的一项是：

A、坎用牲B、众怒如水火焉，不可为谋

C、与之盟而遣之矣D、先归复所，后者劓

4、不能作为观从劝告子干杀死蔡公弃疾的判断依据的一项是：

A、乃奉蔡公，召二子而盟于邓，依陈，蔡人以国。

B、公子弃疾为司马，先除王宫。

C、使观从从师于乾谿，而遂告之。

D、及郊，陈、蔡欲为名，故请为武军。蔡公知之曰：“欲速。且役病矣，请藩而已。”

5、翻译下列句子。

（1）王闻群公子之死也，自投于车下，曰：“人之爱其子也，亦如余乎？”

（2）侍者曰：“甚焉，小人老而无子，知挤于沟壑矣。”

（3）曰：“若亡于诸侯，以听大国之图君也。”王曰：“大福不再，祇取辱焉。”

6、下列对文章理解推断不正确的一项是：

A、观从一直想把蔡国收复回楚国。

B、陈地人、蔡地人想要宣扬讨伐无道和复国的名声。

C、观从想挑拨离间蔡公与蔡国人的君民关系，但朝吴却站在蔡公一边，使观从的计谋破产。

D、蔡公弃疾囚禁了楚灵公，并杀死了他。给他穿上国君的衣服而把尸体放在汉水里漂流。

参考答案：

1、（1）事：事奉（2）用牲：杀死牲口（3）徇：宣布，宣令（4）加书：把盟书放（在牲口）上。

2、（A[B、死亡：死亡或逃跑；C、况且役人已经很[病]疲劳了；D、走：跑。]）

3、（B、[A、坎：挖坑；C、盟：名词用作动词，结盟；D、劓：名词用作动词，割鼻子。]）

4、C、（这是公子比的行为。）

5、（1）王闻群公子之死也，自投于车下，曰：“人之爱其子也，亦如余乎？”

译句：楚王听到各位公子的死讯，自己摔到车下说；“人们怜爱自己的儿子，也象我吗？”（投、爱为得分点）

（2）侍者曰：“甚焉，小人老而无子，知挤于沟壑矣。”

译句：侍从说：“还有超过的，小人年老而没有儿子，知道会被挤到沟壑里去的了。”（甚、挤为得分点）

（3）曰：“若亡于诸侯，以听大国之图君也。”王曰：“大福不再，祇取辱焉。”

译句：（子革）说：“也许可以逃亡到诸侯那里，听从大国为君王出主意。”楚王说：“不能再当国君了，只能自取侮辱。”（祇、亡为得分点）

6、D、（楚灵公是自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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