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生活的城市,被一条河分割两处。我工作的地方被这个城市的人们称之为河西,居住的地方被称之为河东。
河西是近十年才建立起来的新的城市中心,政务机关众多,道路宽阔,绿化面积大,有着怡人的滨江风光带,居住条件良好。
河东是这个城市的老中心,原有的购物中心依然在这个城市处于顶尖位置。由于这个城市是依靠工业发展起来的,河东有着大量的工厂,即使现在已经搬迁了许多,但是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冒烟的烟囱,总还能瞧见几个。老的道路狭窄,位于市中心的交通枢纽使得河东更加的拥挤。
我工作的地方位于河西滨江地带,阳光明媚时,花五分钟即可到达滨江风光带,这座城市的沿江天际线可尽收眼底。良好的环境,使得鸟语花香不断,在太阳下睡个懒觉简直是人生一大享受。一个街区内各类公共服务设施都有,工作之外的生活服务极其便利。四通八达的道路,仅依靠公交车便可去到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在这里,可以看到西装笔挺的白领们,穿着制服的服务员,拖着购物车的主妇们,送孙子的大爷大妈们,跳广场舞的妇女们,河边运动或散步的人们,皆闲适无忧。
我居住的地方位于河东一个大物流区内,这是我居住了半年后才总结出来的。因为尽管这一片全都是居住,但是一层的门面几乎全都是做的物流。又由于临近市场,这个城市所有的服装生意都聚集于此,分为早中晚三班。准确地说,早班也就是早市,是从凌晨两点到早上七八点,露天摊位,位于一个铁路涵洞下;中班是从早上六点到下午三四点,室内摊位,位于各大市场内;晚班也就是夜市,是从傍晚五点到凌晨十一二点,露天摊位,位于步行街内。在这里可以看到摆摊的人,逛街的人,拿货的人,送货的人,轰鸣的火车,转不过身的大货车,秃噜噜的三轮车,疾驰的摩托车,手拉的板车,一切忙碌而无序。
每天上班,我需要穿越早市,走个一公里才能坐上公交车,因为居住区内的公交车总是被摊位、货车、摩托车、三轮车、送货的板车堵的出不来。公交车越开越开阔,过河的桥像是一个结界,过完桥,我便从一个拥堵杂乱的世界,来到了一个优美开明的世界。
每天下班,我不再需要走那么远的路程,一辆公交车即可到达家附近。公交车越开天越黑暗,过完桥后,不停闪烁的红色的车尾灯在告诉我们,慢行耐心等待。每一次下了公交车后,需要穿越大大的货车以及堆的高高的货物才能找到回家的楼梯口。回家路永远越走越窄,越走越窄,直到回到那蜗居的小房子。
河西的人们生活中只有闲适的工作,闲适的生活,需要想的不过是最近单位似乎福利变少了,我是不是需要再考个证或者评个职称来加一加工资;或者最近油价又要涨了,是不是得提前去加一箱油了;或者物价最近又涨了,租出去的那几套房子是不是该涨涨房租了;或者是小孩要上幼儿园了,该上哪一所呢?
河东的人们,白天忙碌于拥挤的市场,想着再来多点客户多拿点货吧,想着再来多点货我再送几车货今天就赚够了,想着涵洞下今天又有什么便宜菜和水果可以买,想着今年只剩下一两个月了得赶紧清货赚一笔了。晚上伴着轰鸣的火车声、货车声、修路声、摩托车声,沉沉进入睡眠。
每一次从河西回到河东,我不知道自己过的究竟是哪一类的生活,我没有房子车子孩子需要思考,也不需要忙着想着如何在这几个月赚够一年要用的钱。我做着极容易患有职业病的工作,住着伴有各种噪音的房子,拿着最低的薪水,过着极不是滋味的生活。各种阴差阳错,每一次想要改变目前这种状态时,都被阻止了。似乎自己成了这夹缝中的人,与街头的乞丐毫无区别,白天去到最光鲜亮丽的地方工作,夜晚回到最脏乱差的地方生活。在我找不到自己的社会定位时,我迷茫了。
这两个世界,都不属于我,我做不了河西生活舒适的人,也适应不来河东的脏乱差,我也许不该生活在这个城市,是时候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