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焕叔的实验林班在我们小班上面，隔着运材路向上两百米。他们就4个人，不是标准的六个人，有一台油锯。我想他们这样一个专业队伍干起活来肯定事半功倍，游刃有余，有时间的话，去取取经也是好的。

    随着11月下旬的来临，天气越来越冷，特别月初那场大雪停留在地面上，使得采伐时间比往年提前了很多，也使得冷空气叨扰这里的次数多于往年。

    挺进126小班采伐第一天，只干了一上午，被迫休息了。天空突然阴霾密布，狂怒的西北风袭击了森林，林内的雪挂和树枝被吹得横冲直撞，风裹挟着雪粒和枯枝直抽人脸，无法作业。

    所有的森林作业都被迫停止了。我们龟缩在帐篷里，此时的帐篷像滔天大浪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能被湮灭。尽管炉火着得很旺，里面依然冰冷如铁。外面飓风咆哮怒吼，帐篷布在飓风中煽动出可怖的声音，人们的心跟着帐篷布悸动不止，不知道哪一次煽动会把帐篷刮散架了，人们置身于自然的暴虐中。

    在通往哈拉林场的公路上，却在上演着一幕艰苦的战斗，穆小天带着五个年轻人，迎着凛冽的寒风，坐在凉意彻骨的汽车铁台上，两只棉手套捂着眼鼻，腋下夹着长长的捅勾。汽车快速行进在白毛风飞舞的公路上。因为前方一辆运材汽车侧翻在公路上，圆木滚落阻断了交通。如果不及时救援，所有汽车都无法通行，在这样的极限天气里，如果不及时疏通公路，恐怕会酿成更多的伤害。穆小天接到紧急任务，马上带人赶去事出现场救援。

    哈拉林场大院的风也不小，门窗被风当成了打击乐器，狠命地抽打不休。

    或许外部的环境会感染到人，哈拉林场的会议室里也酝酿着一场风暴。

    前天杨晓敏到各个小班检查时，发现胖子尤宝山存在超采现象，回来后汇报给了王副主任，王副主任觉得问题很重要，让她报到张强主任那里。可是到了张强那里，他只是说了句“你别管了，我来解决这个问题”，就搁下了。

    杨晓敏不解。但是也没有再提，静等张强和王副主任商议处理。

    一天过去，也没有接到张强主任和王副主任的处理意见。杨晓敏有些焦急，只因当时杨晓敏勒令他们停采无果，山场那边还在采伐，晚一秒决定，森林就多一秒破坏。

    没想到，在今天的调度会上，王副主任守着全体到会人员，将尤宝山超采一事公布出来，并说明事态严重，必须令行禁止。

    张强主任愣了愣，然后对着杨晓敏说：“给他们一次警告处分吧，以后多加注意，其实这样超采的事情以前经常发生，也不足为奇”。

    “张主任，这次和以往不同了，这次我们对采伐做了多方的学习和培训，下了很大努力，对每个采伐队伍必须按采伐的规章制度作业有硬性要求。除非故意而为绝不会犯错。”王副主任不等杨晓敏开口，接过话题解释到。

    “你是说他们故意多采的？不可能吧！”

    “是故意的！”王副主任斩钉截铁般说到。

    张强主任沉思良久，然后问到：“王主任，假如他们超采，应该怎么处罚？”

    “立刻停止他们的采伐作业，等待上级的专业部门调查清楚后，再做相应的处理。超采严重的话要按森林保护法进行制裁。”

    “你说的严重了！停止采伐？今冬的任务怎么完成？靠你我在这里开会能完成吗？完不成！”

    张强主任的脸色有些难看，声音也变得大了起来。

    “即便完不成，也不应该允许超标采伐。”王副主任不卑不亢，似乎对张强怒目圆瞪的面孔视而不见。

    “即便完不成？想都不用想，我们林场从来都是超额完成任务，没有拖林业局后腿的时候。如果各大林场都完不成任务，我们的林业局靠什么为国家输梁送栋，支援国家建设？”

    张强站起来，用轻蔑的眼光扫过王副主任，露出唯我独尊的神态。

    王副主任依然没动，坐在那里神情笃定。

    “曾经我们为国家建设做出贡献不假，并不能代表我们能永远站在领奖台上，更不能代表我们今天可以为所欲为，破坏森林、毁坏家园！”

    张强看着食古不化的王副主任，肚里冒火，此刻他也想像外面的狂风一样发飙，但在众人面前，他得要面子，如果这样被下级顶怼得无言以对，岂不是颜面尽失。只能放缓语气淡淡地说到：“王主任，你不用担心，这件事由我来负责，我是林场一把手。”

    他的话虽然很淡，却分明一个炸弹在王副主任耳边炸开。王副主任再也无法接受这样的施压。

    “由你负责？不错！你是得负责，但我是主抓一线生产现场的，我就没责任了吗？我就能对这种违规违法的事不管不问吗？……”

      张强主任面对王副主任的一腔愤怒，也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但是他怎么会屈服于一个副手之下。

    “你说你有责任，这件事就由你负责吧，到时候完不成任务，林业局邱书记那里，你去交代！……”

    说完，摔门而去。外面的大风借机冲进了会议室，几张稿纸吹得飘过头顶。

    杨晓敏看着走出的张强主任，心里不禁有些失望。她原以为张强主任会支持她，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王副主任看到杨晓敏无助的样子后说到：“杨晓敏，你们技术股做的对，尤宝山的小班马上停止采伐，等待处理，马上通知他们停采。”

    在杨晓敏看来，王副主任一直都是一个默不作声的人，很少像今天这样大声说话的。所以杨晓敏觉得他是一个城府很深、心存诡计的人。没想到在这样的是非面前，它能挺身而出。敢于和上级不合理的安排做抗争。敢于实事求是、力挺原则性问题。

    与张强主任的张扬和活力相比，王副主任更加稳重和沉静，二人的组合应该是互补的，应该是完美的结合，为什么二人之间却有着莫大的分歧。对待问题、解决问题的方法大相径庭。

    杨晓敏刚来的时候，对张强主任的确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他的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工作风格，以及开拓进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崇拜到了极点。但是在张强主任冲动的安排下，不断出现难以解决的遗留问题。杨晓敏心中的神祇渐渐失去了光泽，今天终于褪色了。

    相反，王副主任的谦虚谨慎、办事一丝不苟的态度，和顾全大局、处理问题果断的作风给了杨晓敏一线希望。并且成为杨晓敏工作的支持者，都是杨晓敏没有想到的。

    与此同时，在狂风大作的帐篷里，尤宝山斜依在他的行李上，对着油锯手说：“明天风停了，赶紧把140号林班的那几棵大树采了，免得夜长梦多。”

    “昨天林场的技术员说不让采了，让暂时停工，再采恐怕不行吧？”

    “不要紧！让你采你就采，我和他们林场一把手是老关系了。一个区区技术员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