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科医生》写完后，一直在修改第二遍稿，里面人物进行了大幅度改编。这是新增加的一章内容，可能和简书发布的第一遍内容里的人物略有出入。我算做番外篇吧。
特殊查房
星期三，是消化科例行每周一次大查房。
09：30，全科医生、实习医生集合在谢主任身后。
谢主任看了看大家，突然神秘一笑说：“今天早上交班，没有什么危重病人，刚好我有个病人来，一个很有意思的病历，让大家学习下。”
“有意思的病历？”
听主任这么一说，实习生窃窃私语，而科室医生显得很有兴趣。
“姜老师，你知道什么病历？”子言带教的实习生，站在子言身后，小声问道。
“主要看看你们这些刚进去临床的医生。”主任随后，饶有兴致看着几位实习生。
“啊～”，实习医生异口同声。
“怎么，害怕了。”谢主任反问实习生。
“没有……，没有……，”实习生们无精打采的回答主任，这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子言她们当实习生的时候，也经历过。所以特别能懂他们的心情，包括主任。
主任笑咪咪的，又对各位医生说：“这个病人大家都认识，一回我要考察什么，你们也明白，不要给自己带的学生暗示什么，知道不？”
各位医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觉得挺有意思。
罗永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得意表情，看着实习生，因为是副主任医师，所以他没到学生。不过谁都知道他最巴不得别人出丑。
“老师，到底是什么？给我们透露下呗。”是张炎的学生小声问他。
“哎，不能说。”主任提醒张炎。
张炎只能给实习生吐吐舌头，张炎的学生一脸丧气对着同伴撅撅嘴。
张炎看到这一幕，赶紧拍拍他的学生：“其实我也不知道，小李，你基本功扎实，主任不会为难大家的，不用那么害怕昂。”
这话刚好又让主任听到了：“那可不一定哟。”
“啊～”，本来被张炎安慰的实习生们又都发出无奈的声音。
主任带着大家查房，点评一些病人病历。这时办公护士查七七找到主任，告诉他护士站有人找。
于是主任带着大家来到护士站，一看病人，所有医生都明白，不由自主发出感叹。
主任迅速转身对医生说：“不要说”。
医生们频繁点头，哪怕人群里有人小声哀求自己的老师，大家都难得保持一致，缄口不语。
主任把病人安排在一张空床，做了一些查体后，对病人说：“老杜，我看你问题不大一会给你开点药就可以了。然后今天麻烦你，给学生们上一堂课，行不？”
被称为老杜的病人，躺在床上，笑着说：“那应该的，就跟30多年前，用我父亲上的一堂是吧。”
“呵呵，对对，那一节课，我们老主任给我们上的，让我一辈子受益匪浅。”
说完，主任转身对大家说：“医生可以回办公室了，实习医生留下，给病人做心脏查体”
医生听到这话，陆续离开，留下一群互相张望，忐忑不安的实习生。
半个小时以后，主任带着实习生回到办公室。
“病人，你们刚才都做了心脏查体，只有小李还多做一下腹部查体，那么我问一问小李，刚才做的腹部查体有没有问题？”
被称为小李的实习生，赶紧看了看张炎，张炎点点头，示意他该是什么说什么。
“主任，我……，我觉得腹部查体没什么问题？没有急腹症，麦氏点、墨菲征都是阴性。”
主任点点头“很好，值得表扬，那心脏呢？我今天说的是心脏查体，为什么你还要多做腹部查体？”
“因为，因为……”，小李有点犹豫，又看了眼张炎，看到师傅给予他鼓励的眼神，转身非常不不自信的对主任说：“主任，我是不太确定。”
主任一笑，又对李智冉的学生问道：“那看看我们小蒋同学，心脏查体查出什么？”
小蒋本能地看向李智冉，李智冉也用眼神给予她鼓励：“那个，心脏好像，好像没听出什么吧。”
“嗯？”主任把耳朵朝小蒋方向凑了凑：“小蒋，大点声，声音太小，感觉你快被我吓死了。”
大家笑起来。
小蒋更显得不好意思，李智冉对小蒋说道：“没事小蒋，大声说，没人笑话的。”
话虽这么说，罗永浩自成一派站到一个角落里，翻了翻白眼。
小蒋听到李智冉鼓励自己，清了清嗓子，鼓足勇气说道：“主任，我没听出来杂音。”
“那心音正常不？”主任接着问。
“我，我可能位置不对，没听出来。”
“没听出来？那当时为什么不调整听诊位置？”
“那个，我……”，小蒋被主任问得噎了回去，一下子憋的满脸通红，更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小蒋，没事，不是在说你，只是想问一问，既然你觉得你没有听到，那我们做的查体有什么意义？”
小蒋没敢再说话。
主任转头又看看实习生小朱，小朱赶紧往后躲了躲，主任招了招手：“不要躲了，是小朱吧，平时我看也挺用功的，我刚才的问题还要重复不？心脏听诊听到什么？”
“主任，我听着，应该正常吧。”
“正常？”主任追问了一遍。
小朱不自信的又说了一遍，“好像吧。”
主任点点头，把实习生环视了一圈“那我不为难大家看，我来做个解释吧。你们今天的情景，就跟30多年前我实习时，遇到病人父亲时一样。我是复制当初这个科老主任的提问。果然结果如出一辙。实际上这个病人心脏没有问题”，说到这主任停下来，刻意看了看实习生们，大家听主任这么一说惊讶不已，都露出一副那为什么还要我们查体的表情，“实际上这个病人是位全内脏反转病人，也就是咱们俗话说的镜面人。”
“内脏反转？”，实习生全都惊讶不已。
科里的医生倒是显得很正常——病人、病人父亲都是罕见的镜面人，30多年前病人父亲在消化科住院，跟科室建立了一份难得医患友谊，一家人基本算是消化科老朋友，有一些消化疾病，会直接找谢主任看看。
“非常少见的先天畸形发育，除了对称脏器，像心脏、肝、胆、胰腺、脾脏，都是在正常人相反方向。”
“咿～”，实习生一起发出惊讶的声音。
“那主任，他的阑尾是不是也在左边？”不知道谁愣头愣脑提了一句。
“那你说呢？”主任反问到，随后又接着说：“别说，病人跟他父亲还真没得过阑尾炎，理论上应该左边吧。”主任琢磨了下，如实回答，谦虚也诚恳，一下子缓和了实习生紧张情绪。
“看，这就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冷不丁王筱军不合时宜嘟囔一句。
所有人看向他，王筱军一扭腰，转头对主任说，“是吧主任。”
“啊……嗯，”主任觉得有道理，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合适，勉强同意。
小辣椒看着王筱军嘚瑟的样子，皱着眉头，一副无奈的表情。
正得意洋洋的王筱军，恰好看到小辣椒的表情，立马收敛，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恢复正常表情。
“既然这个病人明确心脏反转，那么你们就应该知道心尖在哪里吧。”主任接着说。
“右侧”。大家异口同声。
“那刚才我特意问了心脏听诊问题，几个同学是怎么回答的？”
实习生不好意笑了笑，几个被提问的低下头。
“你们今天的回答，果然不出我所料。不过，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今天这个病人，我想说什么。我想说的是，你们今后实习完，就要开始真正临床工作。以后会遇到很多问题。而我能教给你们的是学会质疑，临床来不得一点马虎，既然你们常规左侧心尖听不到心音，那为什么不提出质疑，或者寻找答案。其二，不要被权威左右，今天的事情，我知道是因为我，还有你们老师在。你们都不敢说话。如果我说病人可以听到心脏杂音，你们会不会也就稀里糊涂点点头？主任们就一定对？即使怀疑了，如果没有！勇气提出来，一样没有意义。要有挑战权威的勇气。否则你们不会成长，而医学也不会发展。”
主任几句话，让实习生们动容。
“所以接下来，你们实习的任务，就是大胆提问，不懂就问，不要不好意思。我相信我们科的医生都会认真带你们的，好吧。”
“好！”这一次实习生集体发出响亮亮地回答。
等谢主任离开办公室，子言的学生坐在子言旁边说到“姜老师，你们主任真好，当然，你也特好。”
子言笑了笑“好，就听主任的，我俩查房时，多问问题。”
“嗯，谢谢姜老师。”
话刚说到这，办公室电话响起来。
“消化科，找哪位？”是莫妍接起电话：“是什么病？可以去门诊呀……，行，我知道了，一会我们值班医生到。”
莫妍放下电话，抬头看了一圈大家，将目光停到王筱军那里：“王医生，急诊科有个急性腹泻病人，急会诊。”
“门诊就可以了”，本来王筱军懒洋洋地说，抬头看到小辣椒，赶紧改了口气：“好吧，我去看看。”
转变之快，莫妍刚想说，人家急诊科说了，觉得病人精神不太好，不敢转门诊，也给硬生生噎回去了，看着王筱军从座位站起来，认认真真整理了下白大褂，一边眼睛瞅着低头干活的小辣椒，一边大声对实习生说到：“是跟我看看病人，学习下。”
“我。”
“王老师，还有我。”
哗啦啦，王筱军后面跟了4个学生，趾高气昂的开向急诊科。
到了急诊科，就见急诊科抢救室叶军、陈绮礼都在，有点好奇说到：“呦，怎么今天你们科都是大咖上班呀。”
“大什么咖呀，陈绮礼是正常班，我是昨晚上夜班还没下班。”叶军两眼呆滞地看着王筱军
“你这是忙了一晚上？”王筱军问道。
“不光忙，早上快交班来了个刀刺伤的，直接被对方捅到脾脏破裂，腹腔大出血，开通绿色通道，送手术室抢救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救过来，光血叶军就备了8个单位。”看到叶军一副累的痴痴呆呆的模样，陈绮礼帮他回答。
“外科谁上的手术？”
“纪念祥，我听说骆主任也叫来了。”
“这救过来就是一条人命呀。”王筱军感慨到。
“哪里是一条，两条好不好？”叶军才反应过来陈绮礼跟王筱军在说什么，接了一句。
“为啥？”王筱军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绮礼朝门口几个警察围着一个普通年轻人努努嘴。
王筱军明白了，点点头：“对了，我们会诊的病人呢？”
“内科诊室，查了电解质还没出来，心电图是个陈旧心梗，病人64岁，看着精神状态不好。我们护士想建立一条静脉通路，家属跟我们吵架，不听劝，你们科再看看吧。”
王筱军听完，跟叶军和陈绮礼招呼了声就去了内科诊室。
“王老师，为什么两条命？”实习生小李问王筱军。
“看到警察跟前的年轻人不？应该是伤人者，病人能不能救不救过来，他的量刑两种结果知道不？”。
几个实习生听完，才明白过来，频繁回头看警察中间被围着的年轻人。觉得太可惜了，有些人穷其一生只想有个好身体，有些人对待生命轻描淡写。
到了内科诊室，大家看到检查床上一中老年患者坐在床边，耷拉着脑袋，显得有气无力。
“是你拉肚子？”王筱军问病人，这时一60多岁女性不知怎么突然站到病人旁边：“对，是我们，我老头子拉肚子拉了两天。”
“两天？一天拉多少次？一次能拉多少？水样便，还是稀糊状？”王筱军查看病人，看到病人两眼窝有点凹陷，又提了提病人手臂内侧皮肤，回弹力很差，王筱军觉得病人脱水严重，需要住院。
“肯定水样便呀，不然人能拉成这样？”家属说话态度强硬，好像觉得王筱军问的话多余。
“那一天能拉多少次？”王筱军听来了家属态度，还是忍着性子继续问诊。
“我哪能数过来，不到半小时拉一次的，大夫，你们到底开不开药？”
正好这时，病人化验单出来，王筱军一看，心里一惊：血钾1.9mmol/L，（正常值是3.5-5.3mmol/L)，其他钠、氯、镁等电解质也不正常。
“病人要住院”，王筱军没理会病人家属，直接开住院证。
家属不由分说，上来就抢王筱军的笔：“什么情况，就住院？我们就是拉肚子，你们大夫也太坑了吧，不住，不住。”
王筱军以为自己没有说清楚，虽然厌烦家属冲过来的举动，还是忍着性子解释道：“阿姨，不是所有的拉肚子都是你觉得小病，病人耽误了两天，电解质紊乱，会诱发很多问题的。”
“哎呦，你们大夫就会吓唬人，电解质紊乱，那就喝点功能饮料就好呀。电视广告不是有嘛。”
王筱军听完家属的话，瞪大眼睛，对病人吼道：“广告能治病，你来医院干嘛；不听、不信任大夫，你来医院干嘛；你觉得你啥都会，你来医院干嘛？”
三个你来医院干嘛，问得家属哑口无言，突然，一个学生喊道：“王老师，不好了，病人好像要摔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实习生小李，一把抱住病人，小心放到在病床上，看着王筱军，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筱军一看，倒吸一口冷气，病人面色土灰，已经没了呼吸。王筱军嘴里骂了句：“奶奶的，不会是室颤了吧。”随后一边大声呼叫陈绮礼，一边触摸患者颈动脉有没有搏动，颈动脉摸不到搏动，随后就用拳头重击患者左侧心前区。
陈绮礼他们急诊科大夫听到呼叫，赶紧赶到，迅速将病人抬到抢救室，由急诊科接手抢救病人。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家属看到病人被拉进抢救室，才反应过来，突然拉住王筱军的手，跪下喊到“大夫，大夫，我老头子怎么了，怎么人说不行了，就不行了？你们救救他呀，求求你们救救他呀。”
王筱军本来对家属反感，但刚才的一幕，再看家属泪聚声下的，也是于心不忍，赶紧扶起家属：“急诊科大夫会尽全力的”。
家属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转身冲向抢救室的门口，不知道是对谁求到“大夫，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都是我老糊涂了，还以为没事，把老头子耽误了。”
王筱军和实习生在诊室里写会诊记录，听到家属如此，莫不都叹息，也在惋惜。
“老师，病人能救过来嘛？”一个学生问到。
“希望吧。”王筱军内心也是这么期望的。
会完诊，一起离开，大家都沉默不语。对于刚才的事情，实习生第一次看到生命如此脆弱。
有人在身后喊王筱军，王筱军回头看是叶军下夜班回家。
“那个病人怎么样？”
“气管插管，上了呼吸机，怕过不来了，哎。”叶军叹了口气。
“之前心电图好着呢？”
“陈旧心梗，基础就有心脏病史，拉了两天，过来就要开点药，连抽血都不做，好说歹说才勉强抽了个电解质，嫌我们就知道做检查，你说我们至于嘛，做的检查费用又没有进到我个人腰包，累死累活的我也不容易对吧。”
“行了吧，家属真理解，也不至于这个结果。你回去好好休息吧，累了一晚上了。”
“行，那我先走了”，叶军刚要走，又转身：“你知道你们科罗永浩要调医务处了不？”
“没听说，啥时候的事情”，王筱军好像不是很吃惊：“不过，那也是他的理想嘛，混领导层，有志青年，不对有志中年。”
“我也是听我们主任说的，可能下个月调吧”。
“那人的心思早都不在科室里了，既然这样这个月调多好，早调早安心，免费夜长梦多的，调不了咋办”。
“你嘴毒的，小心了，难说以后人家当院长，给你穿小鞋。”
“行，谢提醒了昂，回科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