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合群。强行融入人群中,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抵抗,别扭不已。远离人潮,整个人群都在指责,我没能强大到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感到我离开人群仿佛大错特错。
不想成为同学口中议论的对象,多数集体活动我都随大家参加。然而,格格不入的感觉渗透每一个欢声笑语之余的瞬间,长久以来,带给我无数苦恼。
大学里,这种感觉渐渐淡漠。我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慢慢明白这世界是包容的,如何生活是自己的选择,面对别人的指摘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没有错,是你们偏见太重。
这些观念因为一次投票再受挑战。
大一期末,班委们商量举行一次班级聚餐。我室友中有团支书和组织委员。她们算得班级集体的领导者,集体意识非常重。生活委员是个男生,我的两位室友与其关系不错。商量过后,为了征询集体意见,他们在班群里发起了群投票。问题大意是否愿意在放假前组织一次班级聚餐,选项三个:愿意、不愿意、无所谓。投票不匿名。
打着征询集体意见的旗子,其实只是个表面形式。首先群体普遍心理,为了表示自己对群体的归属,对这种活动多数人都会选择“愿意”。其次,为了支持室友工作,三位班委所在宿舍的同学一定会选择“愿意”。此次聚餐势在必行。
我向来不喜欢聚餐这种形式大于意义的活动,心里自然不愿。未投票时,看不到投票结果。我知道同意者的数量有绝对优势,我若投反对票,被别人看到后会有不好的评价,况且,活动的发起者是我的室友。
我的性格里有种近乎固执的成分,也因为对群体的无声抵抗,明知不明智,我依然投了“不愿意”。
点击投票,结果显示。不出所料。
查看投“不愿意”的同学,我发现除去包括我在内的几个零散同学,有一个男生宿舍集体投了反对票。他们并不知活动策划者有生活委员,而生活委员与这个宿舍的关系向来不好。
我室友的谈论声传入耳中。
组织委员:“有个男生宿舍集体投了反对。××(生活委员的名字)说那个宿舍是傻逼么,每次都出来坏事。”
她们大概看了投票结果。半晌,团支书问我:“你怎么投了反对?”语气惊讶。
各种理由从脑海略过。出口,我的固执占了上风。
“对。”
“你不想去么?”
再直白回答,怕要得罪人。这次,固执为理性让路,我给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不太想有,不过如果组织的话,我会去的。”
两位室友的讨论继续。话题围绕着投反对票的人。碍于情面,她们的讨论没有涉及我。
“这些人怎么这么烦,一学期才组织一次都不去。”
“好久没活动了,班里的综测分怎么办?”
“哎呀真讨厌。我们组织我们的,那些投反对票的爱去就去不去算了。”
指名道姓,万般吐槽,不堪入耳。寝室的灯光变得厚重,压得人心沉甸甸的。走到阳台,风凉丝丝得蹭过肌肤。我关上门,将自己和弥漫宿舍的指摘隔开。
再次被个人与群体的关系困住,我对自己的不合群感到迷茫,心情低落。
我不能接受他们的指摘。
没人规定我一定要参加各种集体活动。我独自或与几个朋友一起,比处在人群中强演形式舒服得多。我是不合群,可这就是我,真实的我。我不觉得这种生活方式是错的。这世界应当是包容的,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独一无二的内心,每种内心对应一种合适的生活,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说哪一种生活是错的。
我将事情经过和我的想法告诉了一个朋友。我们在大学相识,彼此有太多相似之处,其中很重要的一方面,就是在自我和群体之间的挣扎。她是理智的人,我想,她明白我的感受,或许可以从我的角度冷静评析整件事。
听完我的讲述,她说,投同意票并不是必须要做的,而且,投下同意票的人也不是都想参加。
我点点头。
“你的行为没有伤害谁。你没有错,只是做了自己想做而他们不想你做的事。”
对于集体,我依然远避。我喜欢这样,这是真实的我,这没有错。
我喜欢加缪的《异乡人》。我想,哪怕今后我不迎合群体的生活会让我付出代价,我依然可以说,我知道这世界我无处容身,只是,你有什么资格审判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