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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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我还是怕黑的。

第一次体验伸手不见五指,是初中去老师家补课的楼道里。

老师家是那种老式的桶楼,楼道里没有灯,而且连窗户都是两层才有一个。去的时候,我和同学一起。他拿着手电,一路有说有笑。

不幸的是中途他有事先走了。在补课结束后,老师送我出门。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零度的黑。

在黑暗中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我伸出了手掌在我面前,真的居然什么都看不见。从心理上,这可能是我走过的最长的一段楼梯,三层楼我一步步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在黑暗中周边都是无形的黑色的墙,一切又寂静的出奇。

时刻感受着周围黑暗环境给自己带来的无穷的压迫感,就像一块海绵包裹着自己,你无论试探向哪个方向,都极其的空洞而没有边际

我的童年是在农村度过的,那时候我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现在想来,当时的农村有很多特别的地方,因为害怕会招蚊子,所以夏天家家几乎是不开灯的。无论冬夏,居住在农村的人睡觉都特别早。

即便这样,夏天的夜晚也还是好过一点。夏天天黑比较晚,东北大概在7点以后才完全黑透。如果运气好赶上一个晴朗的夜晚,皎月当空,满天繁星能够照的大地一片灰白。就像盖上了一层调色的滤镜,但一切依然清晰可见。

在很小的时候,妈妈告诉我不能吃猪尾巴,说吃了会”怕后”,长大了才可以吃。所谓“怕后”,大概就是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自己的感觉吧!

冬天农村有赌博的习惯,但玩的都不大,不过是打发冬天农闲时无聊的时光罢了,当时我在的村子也不例外。大家聚到一起打牌,是没有人愿意离开牌桌的。这时候如果大人们需要买点东西,比如男人们想要烟酒扑克,女人们缺少油盐酱醋,只能指使我这种小孩来做。

如果白天还好,只不过出力跑腿罢了,如果是晚上,虽然极不情愿,但仍然要硬着头皮出去。一贯好强的我总是不想让他们看出来,自己讨厌晚上,害怕黑暗。

农村的房子与路之间,往往都隔着一个很宽的院子,所以走在路上,几乎借不到屋里散发出的光。如果是夜里很晚了,只能祈求晴天和月亮。

冬天里的村子,没有月亮的夜晚是那种铺天盖地的黑,没有任何可以凭借的光亮。光常常代表着希望,当你出门看到你和目的地之间,除了无尽的黑暗,没有一点光亮时,你是彻底绝望的,除了壮着胆子朝着黑暗走去,别无选择。

我独自一个人拿着手电筒。手电发出的微弱的光与周围浩瀚无垠的黑暗相比,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手电的光束最多不过三米远,远端不到半米宽。如果不是照向地面,你会发现在光束的尽头,仍然是黑暗。我拿着手电不停的左右挥舞,以便看清我眼前的路。所有的害怕都是因为不确定性,如果这时候再开动大脑,不断的遐想,那恐惧是足以致命的。

这条路平日里走过无数次,但现在路的两侧什么都看不见,即便明明知道两侧就是各家的篱笆。在黑暗中分明感觉到两侧的篱笆里藏着很多秘密,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忽然感觉脖颈后有些凉飕飕的,听到自己的脚步声特别响亮和沉重起来。一切都静的出奇,连唯一能够制造点声音的麻雀,都躲到屋檐下睡觉了。我开始加快脚步,自己的心跳和喘息声也越来越清晰起来,感觉有着你能想象到最恐怖的东西在身后的不远处,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我走的越快,压迫感越是强烈。我走的越快,越是感到后背十分的不安全。终于,我忍不住下意识的回过头去。为了给自己壮胆,还要大喊几声“谁啊”!

就像我自己知道的一样,后面当然什么都没有,不由得觉得自己相当的愚蠢可笑。

如果说有什么事,经历多了就习以为常了。我想适应黑暗这件事对我可能是例外。

现在晚上在家里,我仍然喜欢尽可能的打开所有的灯。虽然现在不是因为害怕,可还是喜欢灯火通亮的感觉。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但愿自己不再走夜路。就像很多人经过人生黑暗时刻以后,终究不愿想,也不愿再经历一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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