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来,只留了床头一盏台灯。
餐桌上给他留了饭菜,用青瓷碗好好地扣着,摸上去尚有余温。冬酿摆在桌边,并两只小小空杯。沈翰青打开菜碟,显然是一口未动。
他便放下东西,走到床前。毓如脸朝里侧躺着,他叫了两声没应,抚上她发丝,又一路向她脸颊探去,湿湿的全是泪。
“毓如,毓如。”他想扳过她,她却犟着不动。沈翰青便坐到床头,一遍遍抚摩她头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放心,我也没有答应她。”
“你想去就去,我不拦你。”哭过的嗓子低哑了许多。
“傻姑娘,我要是想去大学教书,还要她帮忙?是我自己离不开你。”他取出手帕给她拭泪。
“谁是傻姑娘!我明明比你大!”手帕被赌气扔了回来。
“是是是,我们毓如一点也不傻,聪明得很,聪明得很。”
毓如悄悄转过了身,从侧面环抱住沈翰青的腰。
“她比我年轻,比我漂亮。”
从人格上,毓如有脱胎换骨的变化,她相信凭自己努力,就可以走出一条路。可是,她毕竟是个女人。
“所以呢?”
“我老了。”泪水又洇湿了他腰际。
“我爱的是你。”沈翰青扒开她脸上的乱发,“我们毓如一点也不老,我们毓如最好看。”
“骗人!”
“我怎么会骗你?前天遇见镇长夫妇,镇长太太还问我,沈太太有没有四十岁呢!”
毓如撑起身体没好气地唾了一口,“一听就是假话!油腔滑调!”
他哈哈大笑,“别生气了好太太,你瞧我还饿着肚子呢!”
毓如无奈披衣起来,简单地热了下饭菜。
随便扒了一口白饭,毓如低头不语。
“周玫是我巴黎艺专的师妹,低我一届。那时候我们俩年纪相仿,又是同乡,慢慢也就走得近了。”沈翰青倒了杯酒,“两个穷学生,学艺术是真的苦。我们每天晚上都要去餐馆打工,我洗盘子,她端盘子。这也只够生活费和买画材。没钱请模特,我们也只好互相给对方当模特。”回忆往事,他不胜唏嘘。
“你把她画得很美啊。那时候一定很爱她吧?”
他点点头,“周玫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她那时那么纯真,那么热情,美得像春天刚刚绽放的玫瑰……”
“她现在也像玫瑰呢。”毓如忍不住揶揄。
“听我说完。”
毓如放下碗,起身靠坐在沙发上,“你说吧。”
他喝尽杯中物,“你真的不尝尝?很是香甜呢。”
“不要转移话题。”
他尴尬地咳了两声,“她也很爱我,书也不想读了,一门心思想结婚。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我劝她再等等,等我毕业找到工作就娶她,她跟我大吵一架,然后就搬了出去,没多久就听说她嫁了个有钱老头。”说完,他看看毓如,“我和她就这些,再没别的事了。”
“所以你的玫瑰花儿想鸳梦重温?”毓如免不了尖酸起来。
“她想不想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一点不想的。”他一口推个干净,“还有,什么叫我的玫瑰花儿?”
沈翰青走到毓如身边坐下,揽她入怀,“毓如,我的确爱过她,我也很遗憾没有先遇到你,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无论以前我心里有过谁,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开始,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哪怕以后我变成个小老头,你也成了个小老太太,我的心里还是只有你一个。”
“我才不要变老太太!”
“好,等我变成小老头,我们毓如还是这么年轻这么美,你就天天揪着我的白胡子拉我出门好不好?”
毓如终于绷不住笑出来,“你这个人没意思极了,什么时候学成这个调调了?不过你那些花儿朵儿的肯定喜欢。”
“我可没什么花儿朵儿的,我只有你。你如还不要我,我就无家可归了。”他嬉皮笑脸凑过来,带过一阵冬酿的桂花香。
毓如推开他脸,“那你赶紧走,正好找她去。”
沈翰青索性耍赖起来,整个人往她怀里拱,“老婆大人,校长孃孃,求求你了,千万别不要我……”一边拱着,一边在她腋下腰间挠起痒来。
毓如被他闹得没办法,左躲右闪仍是难逃魔掌,只好求饶,“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别闹了,我要你,我要你还不行吗?”话刚出唇,即刻意识到上了他的当,又羞又恼地狠狠给了他两拳。
“哎哟!”沈翰青大叫。
“怎么了?”毓如慌得忙抓住他手。
他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回来路上买了你最爱吃的琥珀桂花糕,你看,全给你打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