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奕想,她终究还是太弱气了。
今时今日,很多事情并不顺心,无力感总是如影随形,阴魂不散的萦绕在周围,无论烈日如何当空,无论周围如何喧闹如常,无论一切又一切,干什么总是提不起劲,就像行将老矣的老人,苦苦挣扎不过是徒劳无功浪费心力,结果早已注定,路路皆是碰壁,不想辩解任何事情,因为没有资格去解释任何事情,就像一个随时都会死去的人,语言苍白无力,或许下一秒就会咽气,遗言也不一定说的完整,写出来更是有心无力,不过时至今日,早已过了可以写的时机,不说也罢了。
将死之人总是会怀念过去,记起微如尘埃的小事,会想起温暖的事情陪伴自己走入冰冷的异度世界,临终的愿望大概在这个时候也会感觉皆能实现,小时候卑微期盼得以实现的一刻大概会循环往复,突然自己好像变得无比强大,短短几分钟满足了一生都无法获得的成就感。事实上大部人的一生也不过是东拼西无聊片段组成的剧情,像意识流小说,作者投入了深深地感情,读者看得云里雾里。
今日,施奕异常的烦躁,烦躁的以至于归于平静之后想摒弃周围的一切,进入临终之时才能感受到的温暖隧道,她并不求成为心想事成的超人,她只想获得小时候卑微的满足感,或许让她忆起那种满足感的东西也一样可行。
感谢妈妈不太好的牙,感谢超市以这样的方式陈列,最后感谢牙膏让她找到童年卑微期盼的满足感。
此时此刻,施奕的左前方,一对母女选着牙膏就像她的小时候和妈妈的年轻时。小女孩左右为难,选一个又放回去,拿起另一个又换回另一个,很犹豫很慎重的选了草莓口味的。
正中下怀,这是施奕此刻心中所想,虽然这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庆幸当年的自己并没有这样的烦恼,因为那时她最爱的儿童牙膏是一盒五种口味的,满足感和优越感悄然升起,不费吹灰之力。人本来就是卑微的芸芸众生,给点阳光就灿烂,赏点糖吃便点头称是。
不过,人也总是有烦恼的,不然何以为人,没有也得找点给自己添堵,就像童年时的施奕,有很长一段时间天天期盼着换一盒五口味的牙膏,新买的时候想快点用完第一支换另一种口味,差不多用完的时候又想快点买盒新的。每每经过小小的百货商店,看着琳琅满目的玻璃橱窗,总想自己把牙膏都拿下来,讨厌无所事事闲聊的店员,挡着橱窗,挡着她愿望的实现,不过没多久这样的愿望便真的实现了,百货商店渐渐消失,超市一个接着一个建起,然后那些堵在玻璃橱窗前的店员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再然后一盒五口味的牙膏没有了,她又开始怀念起店员的脸。
过去总想挤的更多用得更快换得更頻,把牙膏都荒废到下水道里,而现如今想有也再也没有了。想找张照片画饼充饥,却发现强大的度娘也无济于事了。
老了的人喜欢怀念过去,将死的人能够重温过去,事实上施奕两者皆不是,她讨厌正值青壮年的80后拿些儿时玩物装深沉,感叹什么岁月是把杀猪刀,通通都是无病呻吟。
她的怀念并不是感叹什么岁月如梭,她怀念的只是儿时那最卑微的期盼和最欣喜的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