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学期选修了张国庆教授的《西方文论》课。第一节课上,教师作了课程介绍,然后是学生的自我介绍。同学们谈到了考研时,他们为什么选择文学方向。提到了各自的学术经历、现在的学术理想和将来的职业规划。每一个学生对自己的过去、现在和以后都有清晰的认识,都有确定的方向。我一边听,一边回忆2010年在广西大学外院的教室里的那个我,那样幼稚、傻乎乎的,只会学习书本上的东西,没想去计划未来,以为它还很远很远。。。
老师分享了文学给他带来的影响,讲到了文学如何助他摆脱了他曾焦虑过的三四十岁,还分享了一个焦虑的学生如何借助另外一个佛系学生来消解焦虑的往事。最后,我们有幸被老师邀请介绍自己。对焦虑,我特别感同身受,于是也做了一小段分享。非常欣慰,我的小感小想得到些些共鸣,也很有幸获得了老师和同学们的认可和鼓励。我大概是讲了那么一段话:
我现在就是正处于老师说的那个焦虑的、抑郁的三十多岁的人生阶段。生活上、工作上。。。很多很多。我挣扎了很久很久,这个过程很痛苦,终于,我决定我必须要停下来,我选择减速、刹车,一切归零。
慢下来,才能思考,才知道往后的路该怎么走。我一个人在武大,过着十级孤独的生活。这对视亲友陪伴如命的我来说,非常的恐惧。我很怕,但我选的,我得熬。
结果是:不得不承认,孤独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提高自我认知的最高级、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跟wordswoth在walden lake 里面提到的观点一样:人只有在举目无亲的地方,才能真诚地活着,才能成长和坚强。
我发现,跟上个学期相比,我这个学期有了一些变化。不是外在的明显的,二是内在的隐秘的变化。我变得比较缓慢、沉默、平和和松弛。我想通了十多年都不曾想通的事情,我接受了以前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人和事,并且是心怀感恩曾经的经历。
我开始观察细微之处,角角落落,林林种种,人人事事。我的脑子里不断滋生出一丝丝,一缕缕柔韧的力量,像藤蔓一样驱光而上,凡经过之处,只想留下温良。我决定秉持善意去对待现在和将来的所有遇见。
挺高兴,迷茫中中止了工作和原来的生活,目前看来,总算有所获。
老师说的那个焦虑的学生很幸运,能有另外一个佛系的学生陪着度过了焦虑期。我没有遇到这样一个人。总结了一下,我想我用的应该是文学的方式化解了焦虑。但当时我并不特别知道这是一个文学的方式。
具体来说呢,就是我准备了笔记本和笔,把凡是让我眼前一亮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的小文字,以拍照或截频的方式留存下来,然后把它们抄写在笔记本上。因为我很容易忘记看过、听过的东西。所以,直接用写的方式。
这些小文可能在别人看来只是文字,但它们是在瞬间点醒我的智慧光芒。我已经记了差不多两本了。有时候,我也会写上自己脑子里想的东西,或记录女儿不经意间吐露的、可爱的成长小言语。每次往回翻看,都还能微微笑一会儿。
我发现这很有用,抄录过的文字,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被深深地记在脑子里,化掉了很多我花了许多年都未曾放弃过的执念,让我安静地变得简单、缓慢和平稳,逐渐通透。这是文学带给我的一些改变,也是我喜欢它的原因所在。
不过,当初我选择文学方向时,并没有像同学们说的那样,是因为喜欢文学所以选择文学,而是因为不想选翻译和语言学方向。当时我也没有感受到文学有多大的益处,就当它是一个学业任务吧。
是在工作了多年、有了阅历之后,才逐渐意识和感受到它养心润肺化瘀的作用。
对个人,文学能润心,能教化,能让我比较安静地面对生活中某些猛烈时刻,安全平稳的落地;能让我不断地反思所有的好好坏坏,变得更平和,更柔软;能让我轻易在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中捕捉到许多“小美好”,或者说是鲁枢元教授书里所说的“高峰时刻”,比如,突然发现墙角的小野花,手机拍一拍,愉快一整个下午,这就是一个小美好,一个高峰时刻。
对工作,文学能增加教学的人文深度。比如,我在课上喜欢融入“The Road Not Taken”这首诗,我觉得“选择”这个话题非常地值得跟学生做做探讨或指引,但我们的学生跟在座的武大学生有很大差距,其中,很大的一个的就是独立思考的意愿和能力。结果是我们的学生对这首诗的回应不太多,他们不太关心选择的结果,也不太愿意和能够思考。这蛮遗憾的,我感觉他们错过了一些多么美好,珍贵的智慧。
但我又表示理解,因为学生这个年纪,缺少阅历,也不能达到某种深度的理解。需要耐心等待。
我还引用了孙立哲评史铁生的《想念史铁生》时说过的一段话:
“我非常喜欢的一个东西,是一个人十三四岁的夏天,在路上捡到一只真枪。因为年少无知,天不怕地不怕,他扣下扳机,没有人死,也没有人受伤,他认为自己开了空枪。后来他三十岁或者更老,走在路上,听到背后有隐隐约约的风声,他停下来转过身去,子弹正中眉心。”
这段话中引用了加缪在《反与正》中的名句内容:“我们在40岁时死于一颗我们在20岁那年射进自己心里的子弹。”
多好,多真实的一句话!可惜很多年少的孩子们,包括曾年少的我们,不懂其深远的力量。年少的无知,可能因为错误的选择,亲手杀死了未来的自己。等真正明白过来的时候,子弹正中眉心。
不过,教育是有滞后性的。我也是有了阅历之后,才体会到文学于我的作用。等学生有了阅历之后,可能才领悟我当时讲“The Road Not Taken”的时候到底是在讲什么。所以说,教育具有长期性、延时性,需要一个完成的过程--“让子弹飞一会儿”吧。
教育提前为你灌输思想,而在你拥有阅历那一刻才茅塞顿开,这就意味着之前的文章和老师才真正意义上完成了他们的任务。也可以说,多年以后,你有某个瞬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就是子弹命中的瞬间,此时才是教育的完成。
这也是我记录在小本子上的文字。它打碎了我的某些认知,重新整理的时候,我变得没那么急了。在某时某刻,在我看不见的某个地方,某个学生能因为我课上讲过的某句话而平稳地度过某个至暗时刻,就够了。我只需要好好做好本职工作,将来无论工作环境如何变化,好好学习,好好阅读,只要我的课上能有自己独特的不可替代的东西,总能适应,剩下的留给时间。
以上是我说的大概的内容。记录留存。
刚刚刷到了一个音乐节目,来自河池南丹的瓦依那乐队演唱的《大梦》,算是半个老乡吧,因为我也在那里走过了我的小初高。听完歌,我又打开这篇文字,重新添添,改改,更新,发表。
歌里又提到了人生各个阶段的焦虑。。。。人生无奈啊。。。问怎么办?
办就行了,带着松弛感。
一条路,不必一直埋头往前冲。可以溜溜,走走,蹦蹦,跳跳,打开手臂,哼着歌,原地转个圈,又飘飘,走走,直到走完人生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