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
寂静得只有脚步声和喘气声。
木头憋红了脸,突然对邱夜舟拱手说道:“这位兄弟,我现在还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前救过燕子姑娘的仗义,尖山悬崖又救过我,现在又救下我的外公,我无以为报,之前我还怀疑你,对你不颇有敌意,现在诚挚道歉,金银细软我断然无有,但是你若不弃我便和你结拜兄弟如何?”
邱夜舟的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他是否可以和木头结拜,他无法表达,他张不开嘴。
和仇人之子结拜。
可笑至极。
小黄莺虽然在山洞里,但是她却不是很清楚也不是很感兴趣老人的谈话,所以她确确实实什么都不知道。
木头看着小黄莺入神道:“小黄莺姑娘,你也救过我和这位兄弟的命,要不然我们兄妹三人今天就一起义结金兰吧!”
邱夜舟强颜欢笑:“木头兄弟,我名叫做邱二,我年纪二十七自然最大,我是大哥,木头是二哥,那么小黄莺你是我们的三妹了!”
小黄莺一听到三妹这个称呼顿时面色阴沉下来,义结金兰不是无法以后嫁给邱大哥了吗?
绝不行。
“你们男人的结拜,我才没兴趣!你们要拜便拜,别把我扯在里面,我才不要做你们妹妹。”
邱夜舟和木头苦笑起来。
耳朵细细听来,居然有潺潺水流声。
木头采下两片大大的绿叶子,腾步而起,七步开外,果真是山泉,两口山泉水,沁人心脾。
两人面对相饮。
木头擦擦嘴道:“无酒无肉实在羞愧。”
邱夜舟苦笑。
同跪在地,面对正北,北极星方位,四手合起,拱拳向天。
“皇天后土,今日邱二兄弟不弃和我结为生死兄弟,无酒肉祭,只有山泉清冽,邱二年长为大哥,我为弟,今后相互扶持,共扶大业,福难同受,如违此誓,天神共戮,有劳小黄莺妹妹做个见证。”这一段话,没人会想到会出自最不说话的木头的嘴里。
当有一天木头的嘴里也会妙语连珠的时候,那么这个世道就真的变了。
有的人不说话,并不代表他不会说话或者内向,也可能是他厌世,不愿理这世俗罢了。
小黄莺当然什么都不懂,自然欢喜得很,急忙点头称道。
可是此时此刻没人能够体会到邱夜舟之心,如同刀绞一般痛。
九月八日。
距离王爷的寿辰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
但是邓万道却没有老老实实在邓宅正堂呆着。
而是在一片竹林。
那一片茂密的竹林此时此刻仿佛登时失去生机。
一间不大的房间,但是有两扇特别大的窗户,这是邓雪儿最喜欢的房间,也是她的房间。
但是此刻这个房间已经失去了良久的温馨与欢笑。
足够失去多少东西才能得到这一片寂寞。
那一段江湖传说已经流传太久,久到已经家喻户晓,久到已经当做梁山伯与祝英台,白蛇传一样的传说。
林律和与雪儿。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邓万道无法接受这一件事实,没有人告诉他自己在那么突兀的情况下,顿时失去两位亲友。
这时这间房间却出现了短短的抽泣声。
那是邓万道思念蔓延开来。
高高的方桌上只有一个灵位,写着贤妹邓氏雪儿之墓,但是没人知道反面写着小楷写的姑父林氏律和,这时邓万道自己的主意,没人知道。
他哭泣,眼泪两行,啪啪地滴在地上。
这时候。
忽然门外响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大丈夫不提剑安天下,在此学个女人偷偷哭泣算什么本事?”
怎么可能有人对邓小王爷这么说话?
没人敢,这世界上也就是邓王爷和邓翩玉邓真兄弟敢这么说话,但是此时这个人绝不是这三个人。
邓万道大怒回头:“你是谁?谁允许你来这里?”
但看眼前这人神采,有诗赞曰:“龙泉宝剑剑鞘中,神剑铁臂臂如虹。”
身长不高,清瘦,英眉细眼,年纪二十出头,年少轻狂,不识愁滋味。
江湖赫赫有名的少年剑客——铁臂神剑顾少云。
邓小王爷:“是你?”
顾少云微笑道:“是我!”
邓小王爷拭泪起身,对眼前这个人态度却还是没变,毕竟他只是一个客人罢了。
自己身为势力大家族的独子,什么样的场面,什么样的大人物他没有见过。
他推开顾少云想要独自走开,但是走了几步发现顾少云仍旧面色不变,动也不动。
“顾弟,你是找不到客人休息的地方吗?没有人安排吗?”
顾少云微笑道:“不不不,我可以找得到,床很大很舒服,只是邓小王爷却找不到心里的住所。”
邓万道顿时眼神凝重起来:“你该看得清楚自己的定位,和我这样说话的人不多的。”
顾少云道:“的确如此,邓小王爷从小是裹着蜜糖长大的,可知良药苦口之意?”
邓万道一刹间却找不到什么言语相对,看着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振振有词,他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别的画面。
他和林姑父两个人的对话,武功切磋,言语相对,原来当时林姑父的心里想这些事,他的心里顿时温馨许多。
“请到里面坐下吧!”
顾少云却摆手道:“我只说几句话便走,若想报林大侠和雪儿前辈的大仇,我可以在明天相帮!”
邓万道只当笑话听,但是此刻却心里酸溜溜的,十一年零七天,这是第一个人和他提起报仇这件事,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就如同只是简简单单死了一个下人一样,没有纪念,没人痛哭。
只有邓万道自己。
他此刻泪痕未干的脸上划过新的泪:“你的好意我心领!报仇的事情日后再议吧,现在这个江湖刚太平几年,我不想因为我姑姑姑父的死,就又在江湖上掀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