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
去年相思同春灭,今年却并寒梅发。冬静月玲珑,思卿音与容。 夜来卿入梦,夜去余心空。只是梦卿时,从来卿不知。
在春天,始终有那样一个女子,也只能是在春天,春风桃李花开日。那日,桃花娇艳,碧草萋萋,我捧书踏莎而来,她笑面款步相迎。我执笔,她端砚,我拂绢,她研磨;我写下“人面桃花相映红”,她希冀“赌书消得泼茶香”……我甘愿“为伊消得人憔悴”,可谁知道?这一无悔熬竟不过一个冬。
就是那一个冬季,我踏雪而来,可她,已扶风而去。我倚梅独立,我曲径踟蹰,我投目痴眺。我众里寻她千百度,可回首阑珊如雪乱,我需深深地叹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然后转身拥住一朵将开未开的梅,无语凝噎。抽噎中惊了那朵梅,它仰视着我,嘴唇抿动:寂寞开无主。
又是一个冬夜,这一夜,月色如水,淙淙而动,淌在洒满梧桐叶的小径上玲珑作响。这一次,我只能驻足静立,生怕一迈脚,浑浊了这澄明的月色,揉碎了这薄脆的梧桐叶。此刻,我最想的就是纳兰容若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而她呢,或许是“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月色泠泠,风乍起,月色骤溢,没过了我的脚踝,便如一根成精的老藤,从踝到膝,从膝到胸,放肆地缠蚀。我恐惧,我想呼喊,可我的喉咙被如铅的月色注满,可这月色毫不满足,它会化,化成汁,化成气,直至冻结了我每一片肌肤,每一丝毛发……此刻,我想的是“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天若有情天亦老。当那一树梅花完全开放时,只有香如故。那香,弥天而散,将一粒粒冰冷的月色全部融化,然后悠悠而落,同样,也温释了我。我曲下身子看着那碎了一地的,不是月色,是梅,是落梅,一片片素洁如雪,幽香如脂。我晓得,它化了,化在泥里,化在自己以及同伴的根里。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这个冬季,多少个夜里,尤其是有月的夜里,我不再出门。或静坐窗前,将一杯酒斟了又尽,尽了又斟;或徘徊帘下,将那帘掀了又放,放了又掀;或辗转书中,将她写过的诗,读了又抄,抄了又读。
这个冬季还有多久,我夜里静静地度,那个春天过去了多久,我梦里悄悄的数。
如果说,还有我不明白的,那么是:
有谁?弹着琵琶,慨“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有谁?倚着月色,叹“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又有谁?背着花阴,唱“山有木兮木有枝,我悦君兮君不知。”
又有谁?惜着流年,待“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