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挨打
作者:蛰虫
明天是重阳节,家母逝世十四周年,秃笔蘸酒,以慰思念。
像我这样的六零后,如果出生在农村,大概率都送过饭,给在田里上工的父兄。
某年某月某日的一天早上,母亲让我给地里劳作的父亲或大哥送饭。时代久远,记不清楚了。说是送饭,实际上真正的送饭很少发生,一般都是送一些馍馍,比如馏热的馒头片,刚烙好的锅盔或饼子,有时会带上一点凉拌菜或西关中人喜欢的炒辣椒,还有一瓷茶壶的茶水。我家的茶壶没有把,只有握把的残痕。有一年夏天我去送茶水,回来的路上,老毛病犯了,神游天外,结果网兜里的茶壶把磕在电线杆子上,把就没有了。
这天要送的是油饼,烙油饼,不是炸油饼。小伙伴登让在一旁等着我,我们要搭伙走。母亲一边把圆形的油饼切成扇形,一边逗登让说话。
油饼切好了,母亲把油饼递给我。对我的小手来说,饼块有点大,有点多,厚厚的一小摞。我把油饼交给左手托着,伸出右手,一边向登让挤眉弄眼,一边向母亲要着自己吃的饼。
悲剧发生了!在我伸右手拿饼的时候,左手托着的一摞油饼失去了平衡,上面的几块掉在了地上。
看到掉在地上沾了土的油饼,母亲生气了,呵斥道:
“做啥都不操心!”
一巴掌拍在我的后脑勺上。
人常说严父慈母,在我家大致也如此,只是在我这个老生胎小儿子这儿相反,成了慈父严母。父亲一生从没有打过我,最多骂我一声“水烟客”,也不知出处在哪儿?说是严母,其实母亲也没有打过我几次,最多在后背上拍几下,胆小的我早就哭天抹泪了,最终还是姐姐们或我婆来哄我。要是我撒懒或者惹了祸,母亲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骂我几句“短命鬼”了事,她也没想想这是在诅咒她心爱的小儿子。
本来打就打了,也没有啥,不痛不痒,过去也不是没打过。好赖不赖,今天现场有个登让,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于是,左手上剩下的饼连同右手上刚接到的饼全部飞了出去,我一声哭嚎,转身跑出了家门。
过了一阵,母亲追了出来,我便朝着田野逃去。早春尚未起身(拔节)的麦田里,麦苗绿油油的,天空的太阳明媚而温暖。母亲在后面追着,我在前面跑着,一会儿进了麦田,一会上了田埂。我从两米多高的土崖上跳了下来,母亲从远处的土坡上一步一滑溜了下来。我又扯着崖上的干长草爬了上去,母亲便绕向沟口来捉。
上了崖,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平娃,平娃!”
原来是我婆。
我婆从袋子里拿出一身走亲戚的新衣裳,给我换上。于是,我一脸愤懑地咬着我婆带给我的油饼,跟着我婆去小姑姑家走亲戚了。
姑姑家里,我一面与同龄的表哥玩耍,一面想着登让他们会不会笑话我,回家后咋办,不由得有些后悔。玩着玩着,这些烦心事就忘了。后晌回了家,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大家不约而同地忘记了一切。
2024.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