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
他们初次相识的那一年,他还只是朋友的弟弟,十五六的清秀少年,耳边簪着一朵淡粉色的杜鹃花,回眸低首,含羞一笑,人比花俏!
翁十六松垮着衣襟,头戴围帽,腰间挎着“碧灵”剑,做男子打扮,流里流气,纤瘦白皙的手指,因为常年习武,指尖薄薄的的茧子,刮的他下巴泛红。
“小美人,倒是被金掌柜藏的很深!”
金镶玉见“挚友”托着自己弟弟的下巴调戏,亦如从前一样肆意张扬,也忍不住皱了皱好看的柳叶眉,开口训斥。
“他是我们金家未来的少主人,可不是你能辜负的人……”
翁十六略显尴尬,抽回手,在衣摆上摸了摸,抓起几粒花生米,揉了揉,摘下围帽。
“一场朋友,今天,我可是特地来临终托孤的,你犯得上跟我较真吗!”
他这才看清,姐姐的这位朋友,虽然做男子打扮,可依旧难掩其倾城颜色,真可谓,眉似远山,眼含秋水。
“这位姐姐是……”
金石生从前就以为,他姐姐就是最好看的女人,明艳,张扬。
可眼前的女人,聚集雅致与潇洒于一身,就像一个”矛盾体”的结合,原本单看面貌,会以为翁十六是个大家闺秀,温婉如烟。
但是又因为她常年习武,骨子里看淡生死,身上又多了一骨子江湖儿女的侠气。
金镶玉见弟弟对翁十六真动了心思,立马不悦。
“她就是天生的短命鬼,你可不要喜欢她!”
翁十六听了“挚友”的话,人也不见生气,只一把从脖子上拽下个坠子,扔给了金镶玉。
“要是我三个月,不回来找你,梅花谷,每年清明,重阳,就拜托你了!”
金镶玉神情凝重,把坠子握在手心。
“非去不可吗?”
翁十六;“对”!
夕阳下,翁十六的身影肆意,决绝,带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金镶玉就这么看着,翁十六一人一剑,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然而,她能做的,也就只是为她再打上一壶上好的高粱酒。
“你怎么就这么傻啊……”
金石生;“姐姐,她是何人?”
原来,翁十六原为庆州一个富户的女儿,一家和乐,衣食无忧。
可就在翁十六八岁那一年,他们家碰上了马匪进城,不但整个翁家被人灭门,死伤殆尽。
那群马匪,事后还丧心病狂,把年仅八岁的翁十六,待回匪巢糟蹋。
在翁十六年幼的记忆里,对翁家最后的印象,就是漫天大火,父母亲族,血流成河……
幸而后来神剑宗弟子下山剿匪,阴差阳错,救下了翁十六等一干被马匪绑上山的“肉票”,其中就有同样年幼的金镶玉,二人也是在神剑宗相识相知。
本来,翁十六可以在神剑宗安家落户,人生从新开始。
可后来,翁十六无意中才发现,当年主使,竟然还尚在人间,不但投靠了朝廷,现在还做了千户,荣华富贵,香车美人,这又叫她怎么能甘心……
翁十六仇人的武功极高,她为了亲手报仇,便以燃烧寿命为代价,学习了三招必死的剑招。
此次复仇,她就是十死无生!
所以,多年前,翁十六就在梅花谷给自己建了衣冠冢,拜托金镶玉清明重阳,祭拜一下自己,也免得自己九泉之下,无人烧钱送衣……
金石生万万没有想到,如此美人,境遇如斯,不免也着急了起来。
“姐姐既然与她较好,以姐姐现如今的权势,难道就这么忍心见她去死!”
金镶玉用手指尖抚了抚自己发酸的眼角,”你不懂,死对她来说,才算是真正的解脱……她是那么骄傲纯粹的一个人,我又怎么忍心,让她面对一个破碎不堪的自己……”
翁十六一去两个多月,金石生的一颗心脏,就悬吊了76天。
他也无数次问过自己,为什么就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就如此上了心?
可终究翁十六不回,他便无解。
“唉!”
金石生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了。
“当当当!”
夜深了,月色如霜,金石生还以为是书童来“劝膳”。
“你去告诉姐姐,我不饿!”
“当当当!”
金石生也十分不解,怎么今天这小书童,就如此粘人了?
“你……”
金石生刚要开口训人,冷不丁,才发现,门外趴的是满身是血的翁十六,立马眼前一亮。
“翁姐姐……”
不管如何,只要人还活着,他就有希望。
翁十六奄奄一息,只靠着一丝清明,强行开口,半天,也只得了一句。
“别告诉你姐!”
金石生“好!”
金石生见翁十六彻底晕死过去,立马传召书童,推脱说自己身体不适,连夜宣了神医安塞全。
要说这安塞全,本来仗着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心比天高。
只是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也想大半夜,在自己府上,高枕无忧。
只是无奈,人家少东家,给的太多了……
安塞全;“少东家,这位小女郎,经脉尽断,能熬到此时,说明她除了功力深厚,也算有过人的意志力……”
金石生喜上眉头,“那就是,她还有救喽!”
安塞全;“只是她的脉象,全无求生的欲望,换句话说,她死象以成,请饶恕安塞全医术不精之罪……”
金石生;“滚!”
安塞全左右衡量,最后还是决定提醒一下这位有可能“沉溺”于爱情中的纯真少年。
“那个啥,人虽然我就不回来了,可出诊费,您还是要打赏给我的……”
既然安塞全不管用,金石生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他身为天下第一女首富的弟弟,自己私库里有一些好东西,自然不在话下!
虽然“起死回生,活死人,肉白骨”,这是不可能了,可千年的何首乌,百年的大人参,如流水一样,不要钱的喂,翁十六清醒神志,也是水到渠成。
见翁十六美目轻启,金石生立马屁颠屁颠就凑了上去。
“姐姐可好些了!”
翁十六面目苍白,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有心思开玩笑。
”你这少年,倒也乖巧无论见了那个女子,都姐姐,姐姐的叫,甜嘴甜舌……想我翁十六,浑身上下,分文皆无,你想必是贪图了我的皮囊!”
金石生见翁十六有了起色,就也起了逗弄的心思。
“若是真的,姐姐可愿意给小弟一个一亲芳泽的机会……”
翁十六一愣,便立马笑得不能自己,上气不接下气,没一会儿,就拼命咳咳了起来。
“咳咳咳……”
三下五除二,翁十六口喷血箭,生命力,肉眼可见的消散。
“姐姐……”
金石生很想伸手去抚翁十六,可见到满床鲜血,又慌乱了起来。
到底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平日里养尊处优,被金镶玉保护的极好,又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咳咳咳……”
翁十六咳了一阵,气虚血弱,没一会儿,就连咳嗽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原本……是想拖着这条贱命,回来再见一见故人的!可是现在,怕是来不及了……等我死了,就悄悄把我掩埋,别告诉你姐了……”
金石生抹了一把眼泪,“我叫姐姐给你报仇!”
翁十六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仇不仇的!搭上我一个,还不够吗?等我死了,你就多疼一疼你姐……她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
金石生到最后,也没按照翁十六的遗愿,把人送去梅花谷,而是私下里,扣下了翁十六的尸首,把人葬在了自己的小花园。
金石生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他姐姐掌控整个金家多年,就连偌大的金府,每一年老鼠洞里多添几个男丁,她都一清二楚,就更别提弟弟大半夜召了安塞全入府了……
只是翁十六对她来说,到底意义非凡,她终究无法亲眼面对,翁十六的死去!
五年之后。
这五年来,金镶玉年年春秋二祭,都装作按照从前约定,来梅花谷拜祭翁十六,金石生也找各种借口跟随,顺便打听翁十六的过往。
金镶玉:“你可是喜欢她?”
金石生低着头,若有所思。
“姐姐,我不知道,我只是好奇,那样一个奇女子,她又会有怎样的过往。”
金镶玉:“现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应该考虑婚姻大事,这样,我也算对得起你去世的父母……”
金石生:“姐姐,你又可曾喜欢过旁人?人的心,也就那么大,既然阴差阳错,装下了她,怎么又能在装下旁人?”
金镶玉沉默,你不曾问,我不曾说,那你又可知,我没喜欢过旁人呢?
“唉!”
一阵被风吹过,秋风萧瑟,金石生去牵马,等他们再回来梅花谷,便又是一个春天了。
“你赢了,我终究不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