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开头的我们这一辈，父母私定终生那会儿，大抵多在一个新旧交替的尴尬年代。有内敛的隐忍，有憧憬的闷骚，也有莽撞的无知。
所以很难说，父母在结婚那会儿就非常清晰地明白，那个挨着自己名字一起写在红本本上的人，能给的东西叫爱情。但他们都很确定的是：“这个人，是要一起过日子的。”
生很容易，活很容易，生活却很不容易。嗷嗷待哺的孩子，步履蹒跚的老人，改革后市场经济主导下不再那么稳定的工作……
我根本不可能看到，他们在人前甜言蜜语，看到他们携手看个电影旅个行。亦或是520的时候在朋友圈晒幸福秀个恩爱。他们之间，也从来没有过非你不可的溢出屏幕的画面感。
小时候爸妈经常吵架，动不动爸爸就会离家出走。甚至在为逐渐模糊的记忆里，我曾平静的在父母的一次争吵中，对父亲说“不然，你们就离婚吧。”，随即，一个热水瓶向我砸过来。父亲愤怒和困惑的眼神一直挥之不去。奶奶和我说过，你爸很伤心你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在一起难道不是为了你嘛。
可我也很讨厌，那些拿着“一切都是为了你”为理由的借口，过自己都没有想清楚浑浑噩噩的生活。
随着年岁的增长，父母的父母相继去世。自打我大学以后的记忆里，父母之间的不知为何变得非常平淡。平淡到乏味的日常，仿佛纹丝不动的死水。
他们哪怕争吵，也是说了几句就散了。到了饭点，也总有一个人先出来做饭，然后再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吃饭。
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些算不算我们所理解的爱情：
他给她递过去的剪刀，刀刃永远是反着拿在自己手里这一侧的。
他深夜回到家洗过澡扔在篮子里的衣服第二天一定是在阳台上晒着的。
买菜的时候，伶着菜的是他，和小摊贩斤斤计较的是她。回到家择菜的是他，烧饭的是她。
前不久，父亲突然跟我说，其实有人等了他十几年。我不知道，是否是这种婚姻里过于隐忍的平静，和让人害怕的一成不变的寂寞，让他终于说出这些话。
没有埋怨，对这件事我也毫不惊讶。因为我知道，不出意外的话，终归父亲并不会做出其他的选择。逃离需要勇气，选择需要资本，替换需要代价。
父母之间，太过于习惯，习惯到对方一眨眼，一皱眉，不用花脑子去猜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在想什么。习惯到，对他的习惯已经成了一种刻在脑神经末梢的生理反应，而很难再带来任何心理变化。
所以我明白父亲的想法。换一个人，就一定会好起来吗。面前的这个人，就一定是错的吗。一个屋檐下的30多年，牵绊着父母在一起的，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把这种无法知晓对错，但依然能够坚持相守30多年一起过日子的情感定义为爱情，也未尝是错的。
毕竟新鲜的荷尔蒙反应，又怎可能是长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