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不记得清晰的情节,如此这般才好。就像梦一样,当你重温它时,你并不十分清楚的记得其中的每个情节,而是想起来那种韵味,那种梦境里的温暖,感怀,心灵的触动。
晴雯被王夫人叫去,在一番刁难痛骂之后,终是心中酸楚。后来染了风寒,一直不见好,平时因心直口快得罪的那些碎嘴婆子又在王夫人那里煽风点火。不多久晴雯便被带病赶出了大观园,在老太太那里却诽谤她得了“女儿痨”,才不得已让她走。
宝玉见母亲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多言,只待晚些时,偷偷溜到角门,央求着一个婆子带他到晴雯那里去。好说歹说,又使了点钱,婆子这才勉强答应带他过去。
彼时已近黄昏,却老远依稀看到三间农舍,院墙低矮。走到了近前,推院门而入,院子里静悄悄的,屋里也一片昏暗。屋顶瓦脊上,长着几株茅草,在微凉的晚风中瑟缩的摇着枝叶。院墙上土灰斑驳,显是好久无人料理,院中除了几堆柴草,再无它物。也不知她哥嫂平时是怎么过活的,却弄的这家里跟废弃了一般。见此情状,宝玉不禁心中酸楚。他疾步向前几步,忽然担心屋里有其他人,便不禁驻足略一迟疑。却听见屋里传来几声急促的咳嗽声,从中间的窗户传来 ,愈加听的真切。
“晴雯,晴雯!”宝玉喊道。屋里咳声已歇,却没有人答应。他上前推门,门虚掩着,一推即开。他快步进了屋里,当下又喊了几声晴雯。
“咳咳咳,是,是宝玉吗?”,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声音微促。
“是我,是我,晴雯,我是宝玉,我来看你了!” 宝玉边说着,却不由得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哦!真的是你来了!”,床上的身形一动,似要扎挣着坐起。头发蓬乱,遮了半边脸。
宝玉忙上前去,坐在晴雯身旁,安慰到,“晴雯,你安生儿的躺下吧!”宝玉本来有一肚子话想要说的,这时,却心塞,一时讲不出话来。
晴雯一把抓住宝玉的手,死命的攥着。满腹的委屈,满心的欢喜,满眼的惊奇,和着这些日子的悲痛,一股脑儿涌来,抽噎不止,半天才说出了一句,“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宝玉也满眼噙泪,相视无言。
“咳咳咳”,晴雯连嗽了几声,“阿弥陀佛,你来的真好,快把那茶给我倒半碗,我渴了这大半天,喊也没人过来。”
“好好好,我这就去倒茶!”宝玉忙答应着,边擦了泪,问道:“茶在哪里?”。晴雯道:“在炉台上”。可屋里黑暗,看不清茶壶在哪儿。
床尾靠窗摆着一张简易的木桌,上面摆着一只烛台。宝玉在窗台上寻到火石,点了窗前的一根蜡烛。这房子有了光亮,一切便看的分明了。白蜡已经烧了过半,窗纸微微透风,火头微晃,蜡油四溢,像是堆泪。
宝玉走到炉台前,看那茶壶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尘,好久没用过一般,壶里往外冒着白气。宝玉去桌上拿了只大碗,那碗粗重的很,一时恐也寻不着其的,便用那茶壶斟了半碗,茶颜色较深,却没有一点茶香,自己先尝了一口,水温尚可,只是这茶太也不成茶了,只是一股苦涩,还略带些咸腥。
“你快给我喝一口吧,这就茶了,这里的东西自然比不了府上。”晴雯气息急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