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有令秧》:悔教夫婿觅封侯

《南方有令秧》

笛安小说《南方有令秧》以少女令秧为主角,以休宁唐家为舞台,经纬交织,讲述十五年来令秧如经一场大梦,从纯真少女变成深宅妇人,终止步于幻灭的故事。

三个男人

令秧的一生中有过三个肌肤之亲的男人。

第一个是唐简,一个与她年纪父亲相仿的男人,为延续香火,将她当做填房夫人迎娶进门。他与她的关系不像是夫妻,两人思想、言行都是高度的不一致,令秧更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而唐简却是一个看透了人世沧桑的中年文士。这是她的父兄为她做出的选择,她不知道是对是错,甚至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或许真如令秧所想的,她嫁给他,只是为了送他在这人世的最后一程。

第二个是川少爷,只比她小了两岁的庶子。在断指或丧命的威胁面前,令秧和川少爷在蕙娘和云巧等人的合谋之下成就露水一般短暂的肉体之欢。令秧赌命运站在她这一边,她成功怀孕,以此保全了自身。川少爷在婚后最后一次来见令秧,可以看作是贪恋,也可以看作是戏谑,更是给他们这段暧昧不清、见不得天日的感情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

第三个是唐璞。在唐简新丧时,唐璞就在祠堂见过令秧,跪了整天、被饿了一夜、差点儿服毒死去的令秧在一夕之间好像换了一个人,令他刮目相看,再到看戏、守灵,两人交谈虽少,但彼此都存有一番心意。直到侍女传话两人暗通款曲,珠胎暗结,令秧以身赴死。

三位侍女

令秧刚成亲时侍女是云巧,不久就被纳入房中,成为新姨娘。云巧对令秧像是姐姐,又像是母亲,弥补了令秧母亲早逝,嫂子不亲的缺憾。云巧对待令秧的女儿是视如己出,比这位亲生母亲还要尽职尽责。对她而言,重要的是丈夫和孩子,类似于《飘》里的梅兰妮,却比不上后者。她最后的告状实在有些突兀,本就是封闭院门,形同枯木之人,又怎会再牵扯红尘俗事,再者说,在令秧十六岁时云巧就知道唐宅的秘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难不成活了十五年,反倒不如以前了,着实牵强。

令秧的第二位侍女是连翘,原来是老夫人房中熬药的丫鬟,后来被拨到令秧那里伺候,是忠心耿耿的女子。她对令秧忠心不二,为堵住罗大夫的口委身下嫁,但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比海深,她有了丈夫,有了孩子,心思就不能都放在主子身上了。当日谋划悄无声息杀死亲夫的毒药始终没有去用,反而是成全了令秧。在令秧断臂之时,她不管不顾、昼夜不休地前来照顾,足可以见她对令秧的关心,只是这关心放在一家团圆,夫妻和睦之前也不值得什么。

最后一个是小如。小说里写她多嘴多舌,捕风捉影,在令秧身边久了,也学了做事老练。她曾有过心仪之人,是侯武。侯武受到蕙娘器重,小如又是夫人令秧身边的人,原以为不是难事,却迎来了令秧的耳光,眼睁睁看着侯武和紫藤拜堂成亲,唯有将心事默默隐藏。

两位姨娘

云巧在上文已述,不再赘述。

蕙娘是达官贵人家的女儿,父亲获罪,她也沦落风尘,而后被唐简赎出,成为唐家后宅名副其实的主心骨。她有管家的才能,即便是先夫人在世也要让她三分。令秧的假称怀孕与两手准备是她拍板定下的,此外,宅内婚丧嫁娶一例也是她一手包办的,对外她利用从前的恩客获利,改善唐家收入。她悬心的唯有自己的三姑娘,儿时闹着不肯缠脚,结了婚又和夫婿不和。蕙娘自身也和下人侯武攀扯不清,有了夫妻之实,却把近身侍女紫藤嫁给了侯武。蕙娘的美貌才干和不幸际遇都为她的人生添上了一笔赌注,开局即是一场豪赌。

两个孩子

令秧有过两个孩子,第一个孩子小名叫溦儿,母女关系不善。比起令秧这个亲生母亲,云巧更像是她的母亲,照顾她的衣食起居,看着她,护着她。在前半部分,令秧对溦儿冷淡至极,可以理解,因为她是令秧逃离死亡的手段,是她九死一生、搏出生机的工具,同时也是令秧和名义上的庶子川少爷的孩子,是她苟且的证据。溦儿的出现不过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令秧她的罪行是多么令人作呕。她让溦儿嫁给谢舜珲的病逝的儿子做望门寡,这令人想起张爱玲作品《金锁记》的女主角曹七巧畸形而病态的心理。但看到后面她对溦儿的话反而让人看到了她的矛盾。倘若溦儿嫁到谢家,无人亏待她,没有夫君,过几年承继一个子嗣,令秧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反推过来可看出令秧对婚姻的不满,疯癫的婆婆,年龄悬殊的丈夫,要了她半条命的孩子,仿佛都是一把巨刀斫在她伶仃的身上。

第二个还是令秧和唐璞的珠胎暗结。在十五年前,她为了逃避死亡,选择在丈夫死后,以一个孩子来拯救自己的生命,十五年后,她却选择和这个孩子一同赴死,来完成对无情的人世的认知与讥嘲。

一位同盟

谢舜珲是王令秧的同盟,是她的战友,二人的关系作者在后记里是写的清楚明白。但他们两人之间是否也有过情意呢,初见时,谢舜珲惊诧于令秧的天真烂漫,而令秧也多次想谢舜珲求助,特别是写信的那一段情节,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不热衷于功名的文人和汲汲于贞节牌坊的妇人,达成联盟,完成对天下所有“牌坊”“贞妇”和万历朝男人们的嘲讽。

一段戏词

对《绣玉阁》中文绣三次于雪天开门那一连串的提问,是小说的妙处之一,是在问令秧,也是在问读者,是在探索文绣的内心,也在探索令秧的内心。文绣是贞洁烈女,而她的三次开门除了情节的必要之外,仔细想来,却是一种对人性最大程度的揣摩和宽容。它容许一个女人回忆旧日情郎,也容许她一错再错,却给它戴上一层面纱,叫世人听戏皆痴皆醉,发现不到其中玄机。马丁·瓦尔泽《逃之夭夭》有言:人生就是失望,人生就是屡教不改。文绣没有改,令秧也没有改。书中的戏词、书中的人物和现实的读者形成三重对照,如进入玻璃世界,窥探内心深处。

小结:

令秧道貌岸然、令秧巧言令色,都源自于她一生困于绣楼和唐宅,见闻尚且不如下人,丈夫死后,一生奋斗的目标只有牌坊二字。她将全族,全休宁,甚至皇帝都玩弄于股掌之中。别人听了曲子,说是她的故事,戏演多了,她自己都信了。“我就是文绣啊。”

老夫人见到令秧的每一次都会骂她“淫妇”,到最后了,她唤她的声音那般亲近,仿佛令秧的名字就是“淫妇”一般。令秧问她怎么看出来的,老夫人说,天下的女人都是淫妇。

在那些需要“贞节牌坊”男人眼里,确实如此。他们要的是那一块牌坊,不是牌坊背后的真相,就像是结局时十一公的做法。匍匐在天子脚下的满朝文武也早已把这牌坊搬到了自己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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