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有人说,《游园惊梦》的导演杨凡是完美主义者。的确,黄叶飘落的开场里,我便恍如走进了一个钟鸣鼎食的豪宅,走进了一个纸醉金迷的旧梦。
古翠花声线婉转,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都令人惊艳。也只有这样古典美的女子,才配极了这场繁华故梦,雅致、洁净、内敛、寂寞与风情,压抑和幽怨,含笑时的眼波流转都如诗如画。也怪不得荣兰第一次在得月楼,见到她第一眼时便被她迷住。
王祖贤,从摄人心魄的女鬼到低颓的没落千金,如梦似幻。她知情达趣的细腻入微,风流婉约的轻怜蜜爱,对另一个女人美的透彻了解,投入的赞叹沉迷,宛如在她深沉的目光里,翠花就是一块美得不可方物的绝世美玉。
有一点缺憾,同唱《牡丹亭》时,那种欣悦与欢喜,耳畔轻语似的亲近和暧昧,荣兰做来不完全是真情流露,有造作之嫌。可惜古翠花光芒太甚,荣兰成了无可厚非的绿叶。
邢志刚,在这个故事里只是匆匆过客。影片冗长压抑、陈旧腐朽,他出现时,尤如阳光,将一切照亮。有人说,如果你还不是吴彦祖的影迷,建议看一次《游园惊梦》。
无意中看到美女在河中出浴,一般都是武侠小说和神仙故事里的情节。现在被反了过来,让人们领悟什么是男色。那种艺术的氛围一直笼罩着翠花和荣兰。而邢志刚带来了生活的气息,使荣兰终于有一种小儿女情态,步入了常规的生活轨迹。
李安说过,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断背山。
翠花红颜薄命,冷寂苦闷。二管家不能突破桎锢,也不曾带她逃脱苦海,不过给了她一个聊胜于无的安慰,他爱过她——在他日记里对翠花的特殊的感情,只是翠花没有再提起。
真正让这份美没有落空的,还是荣兰吧。“几次想劝你别抽烟,可是烟雾中的你又是那么的美,叫我怎么劝得下口。”同性之间的赏识往往来得更为深切。女人有时是比男人更懂得女人的。如果这其中再加入了一份爱,就更为无私彻底。
荣兰爱翠花,渗透了一份她对自己的怜惜。那种罪恶、颓废、消极;那种对戏曲中理想爱情的神往……不是没有挣扎。初见荣兰和邢志刚在一起,翠花的反应好似遭遇丈夫背叛的妻子,沉静的伫立在那里,不发一言。"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那本身就令荣兰心虚,不知所措。
离开荣府之后的翠花与她一起生活,原本与过去脱离。可是荣兰从后面揽着翠花的双肩,眼睁睁的看着她又一次点燃了鸦片,卧于软榻……荣兰的惊痛和绝望无可言喻,犹如困兽。
只有放弃邢志刚。他背负不了荣兰身后的阴影与重担。
两个女人之间的感情再深,往往因为一个刚刚出现的男人,而脆弱不堪。
荣兰帮翠花钓那个小武师,在他剩下最后一件上衣时适时离开。临去时回头望了一眼,流露内心多少混杂的情绪。视若珍宝的人拱手相让,荣兰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离开,否则只是独自守着慌乱,狼狈不堪。
影片即将结尾,翠花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荣兰抚着她的头,介意的也只是一件事:那天翠花的眼泪,到底是为谁而流?为荣兰,还是为二管家?虽然她说,那已经不重要了。
翠花说,她最想要的不是欣赏和占有,而是被一个人关切和惦着。抬眼间,无疑是在诠释,荣兰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忘不了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荣兰在她生日那天亲自唱了一段《牡丹亭》,接着,相看俨然,天地无存。
而记得她生日的荣兰,一起起舞、嗅香、耳鬓厮磨的荣兰,才是倾心之人吧。否则,也不会在荣兰转身欲去时,跪下来为之穿靴,任荣兰轻抚她的秀发,那么乖,那样甘心和俯就。四目相对间,深宅大院的压抑与无奈都烟消云散。
被关切和惦着,听来有天长日久的温润,和亲情的味道。最好的爱情,也不过是将两个曾经陌生的人,变成了同舟共济、风雨相扶的家人。
开端是热烈的,如荣兰说,一见倾心。某些时候突然而至的激情,如翠花猛然割裂那绣花,撕扯那令人窒息的沉闷。如荣兰看到邢志刚时的无力抗拒,混乱颠覆原有的秩序。而后是涓涓细流。翠花静静的听荣兰的低语。荣兰和邢志刚平静相拥,吸同一只烟……
最后都成了回忆。邢志刚已经离开,翠花因病逝去。
只有一首《明明》在耳畔萦绕,神情淡漠忧郁的林忆莲,浅吟低唱。所有的画面都开始疏离,重新成为离我们遥远的一场电影往事。
一切都成了过去,荣兰说自己是个故作清高的罪人,不如说,那个念头,每一个晨夕都是罪恶的,在美好的回忆,都会被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