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印迹

   学生时代,随妈妈的工作调动,在同安住过好几个村落,但印象最深的是住在浦头村的那两年,那时我读小学二三年级,到了刚刚可以脱离妈妈视线、去探究未知世界的年纪。

一、对远方的遐思

        迁居浦头的那天,到底是爸妈先把东西搬过去,再回来接我们过去,还是怎的,只记得到浦头村的时候是晚上,直接入住村边类似蘑菇房的地方,第二天爸爸的朋友过来拜访,抱怨太过偏僻,没过几天妈妈联系学校,腾出小学校的厨房给我们一家安身,其实两个地方的距离也不过50米,穿过一小片龙眼林而已,但住小学里,人气自然旺得多。

        小学校是横竖两排平房的教室,靠近海边的那排教室,后边是地瓜田,再往外才是海(现在知道那其实不是海,而是西溪的临近入海口,现在有一块“古渡口”石碑的那段),坐在教室里往外看,可以看到海对面的村落,地瓜田里传来的不知名的鸟“咕咕咕”的苍凉叫声,伴着这种叫声,对岸就显得无比神秘而苍凉,那是什么地方呢?有什么样的人呢?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少年第一次给勾引出重重的心事来。

      而对于去远方的不易则来自妈妈的一个同学。妈妈的那个同学住在大嶝岛,有一次捎话给妈妈某月某日要来我家,那位阿姨是妈妈读书时最要好的朋友,毕业后多年不见,终于联络上了,要来我们家住几天,我们都非常期待。爸爸早早的就骑上脚踏车到同安城里接人,回到家已经临近傍晚,听阿姨说她早上五点多就出门,要趁着海水涨潮过渡到莲河,再转车到马巷,再乘车到同安,爸爸再骑单车载她回来,历时一个白天,哇,实在是太远了!听阿姨讲以前台湾打炮到大嶝岛,就听“轰”的一声,半间房就没了,人的腿也没了,太可怕了,觉得远方也好不安全。阿姨要回家时邀请我们兄弟过去玩,虽说那时台湾已经基本不打炮了,可我还是害怕,就没去,倒是哥哥不怕,跟过去玩了好几天,还带了不少贝壳回来,我又非常羡慕,但似乎并不后悔没跟过去玩。

二、对死亡的敬畏

           浦头的“十八墓公”信仰是一种比较独特的习俗。那时并不知道“十八墓公”的由来,只是大约知道是个埋了十八个死人的地方,家长一般不让小孩去那里玩。那时“十八墓公”香火很旺,凡出海之人都要先去烧过香,传说就有人因为不敬香,结果出海后,船老大无缘无故被“定”在船头无法动弹,而且船也不能拐弯,最后还是会跳神的“磜童”念咒语才解开。

      曾经有个村妇落水而亡,在离学校不远的晒谷场出殡,听大人讲死者浑身青紫,模样极为瘆人,还交代家家户户要看好自家“麒麟尾”的猫,否则让“麒麟尾”猫跳过死人,死人就会活过来。当时一直有两个疑问:一是为什么“麒麟尾”的猫有这么大的“法力”?二是人活过来不是挺好的吗,看那家人哭哭啼啼的多惨啊。后来问大人,才知道所谓“活过来”不是真的活了,而是变成类似“僵尸”一类的鬼怪,这就更吓人了,对“麒麟尾”猫的法力疑问也就更大了。

三、摄影爱好的萌芽

         有一次村人从厦门运来了许多装过农药的玻璃瓶垃圾,倒在古渡口的榕树下,小伙伴发现玻璃瓶中混有些好玩的玩意儿,比如有人捡到一些电影胶片,对着太阳看,有人有物有风景,煞是好看。有小伙伴约我也去捡,可能是看我穿着鞋子,那时大家穷,小孩一般只在冬天才会穿鞋,穷一点的人家,冬天也没有鞋子穿。到了古渡口,看着老大一座碎玻璃瓶山,棍子一捅,哗哗的滚落下来,我也不敢踩上去,小伙伴想了个办法,找来几张废纸箱垫脚,果然比较稳当,爬上去还真捡了几张胶片。这个小伙伴比较厉害,不像其他人对着太阳看,而是拿两块砖头摆开,上面放一块玻璃,再把胶片放玻璃上,阳光从屋顶天窗透进来,透过胶片,在下方映出放大了的影像,很有点暗房显影的味道,我们都觉得好神奇,胶片上的人姓甚名谁,他们住在哪里,在做什么,让人很想一探究竟。现在喜欢摄影,更喜欢影像背后的故事,可能就萌芽于那时候。

四、林家大院

        有一个最要好的同学,他们家与伯伯、叔叔三家住在一座大宅里,大宅有两层,好多房间。三家的孩子男男女女有七八个,整个暑假,我都在他们家玩。

        最常玩捉迷藏,他们家房间真的好多,很好藏身,但架不住他们熟门熟路,总是我最先被找到,很是沮丧。有一次突发奇想,在二楼的一个耳房里,有个小窗户,我就朝外坐在这个窗台上,再把木板做的窗扇关起来,这回大家终于找不到我了,先被找出来的小伙伴都加入了找人的行列,都在找我一个人,那个得意。可是在窗台坐久了,看着下面离地好高,不小心掉下去就没命了,第一次生出恐惧感,赶紧推开窗户自己爬回房间,自己结束了那回捉迷藏。

       一起玩的久了,渐渐发现女生真是神奇的动物,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也不知为什么哭为什么笑,还喜欢耍赖。上厕所要一起去,还要留一个人把门,我们几个男生凑一块儿商议,觉得有必要解开这个迷,推举一个胆子大一点的男生去跟女生头头交涉,后来还真的躲在一个房间里,互相看了身体,但还是不明白女生为什么老是这样哭哭笑笑阴晴不定的。

       有一次玩的饿了,把同学家中午剩的粥吃光了,同学给急哭了,几番询问,才知道那是他们家的晚饭,就这样第一次尝到内疚的滋味。另一次在他家遇到狂风暴雨,天昏地暗的像黑夜,我们拿出草席铺地上,一群孩子躺上面聊天,我为了显示老师的孩子知识比较渊博,告诉他们睡觉脚要盖被子,不然会感冒。第二天同学问我为什么昨晚他没有盖脚也没感冒,说我吹牛。我当然不能承认,辩称除了不盖被子,还得是脚心向天,不然也不会感冒,这牛吹的也真没谁了。

       同学的父亲平时在生产队做工,闲时会用板车拉村里剥海蛎丢弃的海蛎壳到城里,卖给人烧成壳灰抹墙用,偶尔会叫同学帮着推车,回来的时候会奖励个糖果或者一块饼。我嘴馋,要同学请求他父亲也让我一起去推车,还真去了一次,推车其实也不是很费力,只在上坡是要使劲推,平路和下坡都不必推,回来还可以坐车上,又有糖吃,挺舒服的,就是路太远,吃不消。回来路上遇到上坡,我们要下车,第一次跳下车,感觉怎么站不稳,差点摔倒。心想是不是不能扎马步站,要反着方向跑几步才行,第二次下车就反着跑,结果摔了一跤,同学父亲大笑,说要顺着跑才对,一试果真不会摔到,“惯性”这个道理就这样扎根下来了。

       少年时期的经历,就这样无声无息、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一个人的成长,怪不得现在家长总是趁假期让孩子去旅游,拓展视野,正所谓“眼界有多宽,心就有多大”。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要你在读了书,有了理论认识以后,再通过行万里路,在未知的世界里,运用所学的知识,解决实际的问题,或者触发感悟,完成学而致用的过程。但现在的旅游,大多由旅行社包干,吃喝拉撒睡都不必操心,就连游览景点也是旅行社选最有效益的路线,实在缺少“行万里路”应具备的意义。如果我们还做不到让孩子自己结伴自由行的话,起码应该让孩子来做旅行攻略,规划行程,旅行路上多启发孩子的感悟与发现,才能达到旅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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