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对弈
文/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君若竹提出要求的当天，殷瑶就给荆无秋去了电话，后者答应的也很爽快，他知道，枪兰的人怀疑他无可厚非，可他并不想搅合那些事。
而殷瑶指明君若竹要见他，或许，他可以从这个人下手，将这个麻烦顺水推舟，而他，可以利用这个局面，反客为主。
下午的咖啡馆内空无一人，君若竹财大气粗，包了场，只为了跟荆无秋谈上一谈。
他前脚踩着约定时间到咖啡厅落座时，荆无秋随后便也一同推开了店门，他摘下鸭舌帽和口罩。
目光一扫，只看见君若竹眼前的桌子上，已经摆了两杯饮品和茶点，样式看起来很是精致。
君若竹很有礼貌的抬了抬下巴：“君家，君若竹。”
荆无秋落座，双腿交叠看向眼前的人，抬了抬下巴自报名姓：“荆无秋。”
这是荆无秋第一次见君若竹。
那人身上，有和楚兰清一样的清冷气息，简直像是粘贴复印一般如出一辙。
不过到底还是有些区别的。若说楚兰清是幽谷兰花，那君若竹，则如石中青竹。
君若竹的衣服，偏向简洁韩系风格，哪怕是简单的日常装，穿在他身上也显挺拔，身上没有多余坠饰，衣服也是偏暗色系稍显持重老练。
而荆无秋则穿着简单，常服不过是地摊货，哪怕他现在身为楚兰清的生活助理，工资可观，但那些曾经过苦日子留下来的习惯，也很难更改。
第一眼看人，两人看的都是对方的眼睛。一个如同秋水一池，无波无澜，一个如同深渊万丈，望不到底。
危险。
君若竹敏锐的在这个人身上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样的人，不是在刀尖跳舞的，就是亡命徒。
“瑶瑶说你想见我。”荆无秋拿起眼前的咖啡抿了一口，神色清淡，“所以——我来了。”
君若竹笑了笑：“殷队长跟我说过你这个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想在我这儿得到什么？让我猜猜——”荆无秋顿了顿，“容家的情报，荆家的过往，以及——那个女人的死因。”
君若竹皱了皱眉，就听见荆无秋又开口：“不过这些都是有迹可查的，我能查到，你们也可以，不过，需要时间，而你们，恰好缺少时间。”
君若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喉结滚动，开口说道：“看你的态度，是想打消我们的疑虑？”
“不，我不是来谈和的，我是，来做交易的。”荆无秋淡淡一笑，“你父亲，希望君如晤继承君家，你身为长子，却被当做一颗弃子被培养，你甘心么？”
先发制人。君若竹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人的目的性和攻击性很强。
他仿佛能看到荆无秋身后，蛰伏着一只狼，不过，那是只危险至极的头狼。
几句话，君若竹便失去了所有先机，而荆无秋，却化被动为主动，他像是操盘手，对于这场交谈，稳操胜券。
君若竹轻笑一声儿：“甘心，又能如何？若说不甘心，又能如何？”
“我帮你解决君如晤，而你，要为我做一件事。”荆无秋抬了抬下巴，“当然，这件事在你力所能及范围内。”
“哦？”君若竹挑了挑眉，“我想知道，你的那件事——”
“当然。不然我对你知根知底，你却对我一无所知，这交易怎么看，都太没诚意了不是？”荆无秋一派好脾气，气定神闲的笑了笑，“导致梁莹死亡的凶手，我知道是谁。”
君若竹皱了皱眉：“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编造来骗我的？”
“因为凶手——”
荆无秋顿了顿，蓦然伸出手，从桌子底下摸出一枚录音笔，双指夹住，然后轻轻抛进身前的咖啡杯里。
君若竹心里跳了一下，霍然看向荆岁安：“你早就知道？”
“你还有什么窃听设备，或者录音装置？”荆无秋不答反问，倾身看着人的眼睛，“是自己拿出来，还是——我来找出来？”
君若竹沉默了一下，抬手摁关手机录音，拨通了一个号码：“停止监听。”
随后，荆无秋看着他在他们落座的桌子四周，方圆不过三米的范围内，搜刮出来不下十个窃听或者录音设备。
荆无秋一脸赞叹的挑了挑眉：“好家伙，你是把你们能用的东西都带上了吧？”
君若竹把东西随手丢在桌上，微微一笑：“特侦系毕业，代号知秋的人，我怎么可能不留点心眼儿呢？我都这么小心翼翼了，你不还是看破了？”
“隔壁店门口，停着一辆金杯，号码牌有被遮挡痕迹，窗户经过特殊处理，看不到里面。”荆无秋顿了顿，“那家花店今日关门，你的人不可能在店里，在车上吧？”
君若竹点了点头，赞叹一句：“聪明。”
荆无秋耸了耸肩，满脸不在乎的说道：“不止。”
君若竹挑眉接茬儿：“不止？”
“不止。我们所坐位置延伸线上的那栋楼上，有一个狙击手。对面街有一个坐着看报纸的，不过他手里的报纸并非当天的。”荆无秋托着下巴，“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人在附近，都在注意这边的动向，不过，不是你安排的。”
君若竹淡淡一笑：“我学的是君子礼仪，还没那么卑劣。你刚才说，你知道杀害梁莹的凶手是谁？”
“我勘察过现场，追查之后，发现在我之前，有三队人出现在现场。”荆无秋正了正神色，“当然，我要再问一遍，你是否决定好了要同我合作。”
君若竹反问：“我若是不跟你合作，对你，有没有影响？”
“没有。”荆无秋耸了耸肩，回答的干脆利落，“让你插手，不过是为了事情更方便简单，但你不插手，我也没有任何损失。达成目的的方法有很多，你不是唯一一个必要的选择。”
君若竹被他的坦诚吓到了，他开口说道：“你先说，我再决定要不要合作。当然，我肯定不会将我们之间的对话告诉其他人。”
和荆无秋做交易，无异于虎口拔牙。君若竹一方面是想知道真相，另一方面，则是不甘心。
他身为君家长子，事事优秀，压人一头，可他父亲却还是看中了君如晤。若是他那个弟弟是个有能耐的，不说比他强，怎么着也要比他五成五吧，他也不至于说什么。
可君如晤那个人，是个行事乖张，只会惹麻烦，事事还得他来善后，这让他如何甘心？
荆无秋就是一眼看透了这一点，没人愿意被当做工具，尤其是君若竹这样的天之骄子。
人大多时候，还是希望被认可的，不是么？
而他也确信，君若竹的家教，不允许他食言而肥，他到底还是个君子。这也意味着，这个人拥有极强的底线和信仰观。
这粗略的判断，给了荆无秋一个念头，他必须在接下来的谈判中作为攻坚手，占据主导性，才有可能将君若竹一举拿下。
“梁莹死亡现场的线索来看，一个是荆岁安，一个，是一个职业杀-手。”荆无秋捏起一块儿糕点，咬了一口，“这么说吧，荆岁安制造了这场意外，但他只能算是推手，真正导致那个女人死亡的，另有其人。”
君若竹不语，荆无秋便也不急着说，将目光放在糕点上。他在等，等君若竹判断自己所说的是否属实。
君若竹信了一半，因为荆无秋口中提到了一个人——他的兄长，荆岁安。
他不相信荆无秋会这么无情，在他面前曝露自己这位兄长是杀害母亲的凶手之一。
他皱了皱眉，现在的情况，除了接茬儿，他别无选择。
于是他问道：“那个人是谁？”
这话一出，他就后悔了。这场对弈，他失了先机，现在发问，无疑就已经将优势全盘交出。
“我不知道。”荆无秋耸了耸肩，“所以我在调查，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个女子——一个喷着昂贵香水的女子。”
君若竹又开口说道：“用味道来识别一个人，本身就很不容易，更别说案发现场的味道，以此来判断，很容易出错吧？”
“Noko.设计的小众香水“Pour toujours[法语：永恒]”，前调是柑橘，中调由酸转甜，后调是淡淡的栀子花清香。”荆无秋倒也不恼不怒，耐心的回答他的问题，“那个女人爱用的车载香也是栀子花，怎么？你们枪兰训练的时候，不练嗅觉试香嘛？”
君若竹脸上表情讪讪：“不练。枪兰和特侦还是有区别的。”
“也是。”荆无秋耸了耸肩，脸上嘲讽意味分明，“香味容易散去，所以我才推测，那是一个职业杀-手，不过根据现场痕迹推测，很容易猜得出是个女人，而且身量跟梁莹相似，至于第三队人——容家。”
君若竹愣了愣，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容槐？”
荆无秋的表情，太过寡淡了，他称之为“梁莹”“那个女人”的时候，眼中无波无澜，好像那不是他的生身母亲，而是一个陌生人。
怪不得…怪不得凤怀舒会那般怀疑荆无秋。
荆无秋看向窗外，那狙击手并不专业，镜头反射的光，映照在他的视线之内，他微微抬手，做了一个手势。
那是明目张胆的张扬，带着几分恣意，脸上的表情几分讥诮。君若竹分辨出，那个手势的意思是——“嘿朋友，我已经发现你了。”
君若竹没来由的尴尬，暗骂了声儿，一帮蠢货。
来就来了，还被人家发现了。特侦系毕业的人，能是什么臭鱼烂虾都能跟踪的？
就在君若竹低气压时，荆无秋缓缓开口——
“猎人会在射杀猎物时，走过去，将猎物收入囊中。而做过坏事的人，会去现场确认自己的“杰作”是否——令他满意。”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