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人间词话本编
二二 永叔、少游词品
梅圣（原误作“舜”）俞《苏幕遮》词：“落尽梨花春事（当作“又”）了。满地斜（当作“残”）阳，翠色和烟老。”刘融斋谓：少游一生专学此种。余谓：冯正中《玉楼春》词：“芳菲次第长相续。自是情多无处足。尊前百计得春归，莫为伤春眉黛蹙。”永叔一生似专学此种。
译文
梅圣俞《苏幕遮》词所写，梨花落尽，春又归去；在斜日馀晖照射下，苍翠树色及黄昏烟雾似乎将一起老去。刘融斋认为，少游一生似乎专门学习这种作风。我认为：冯正中《玉楼春》词所写，春天到了，芳事一个紧接一个不断来到，像多情儿女一样难以知足；好不容易盼得到春天，千万不要因为伤春而紧皱眉头。这也正是欧阳永叔一生所专门学习的作风。
笔记
王国维先生此节专题评论了欧阳永叔与秦少游的词。有人说：秦少游专门学习欧阳永叔词的风格；而王国维先生认为欧阳永叔又是专门学习冯延巳词的风格。
附注
（1）梅圣俞：梅尧臣（1002—1060），字圣俞，宣州宣城（今属安徽）人。北宋诗人。有《宛陵集》。所作《苏幕遮》云：“露堤平，烟墅杳。乱碧萋萋，雨后江天晓。独有庾郎年最少。窣地春袍，嫩色宜相照。
接长亭，迷远道。堪怨王孙，不记归期早。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
（2）刘熙载《艺概》卷四《词曲概》曰：“少游词有小晏之妍，其幽趣则过之。梅圣俞《苏幕遮》云：‘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斜阳，翠色和烟老。’此一种似为少游开先。”
（3）冯延巳《玉楼春》:“雪云乍变春云簇。渐觉年华堪送目。北枝梅蕊犯寒开，南浦波纹如酒绿。芳菲次第长相续。自是情多无处足。尊前百计得春归，莫为伤春眉黛蹙。”至于此词归属，向有两种看法：一种意见以为，此词载罗泌校《欧阳文忠公近体乐府》，未见《阳春集》。《尊前集》作冯延巳词，不知何据。《阳春集》既不载，自难征信，当为欧作无疑。另一种意见以为，罗泌校本只云“此篇《尊前集》作冯延巳，而《阳春集》不载”。朱翌《猗觉寮杂记》卷上引“北枝梅蕊犯寒开”句，作冯延巳词，朱早于罗，所言当有依据。并以为，董逢元未见《尊前集》，而所辑《唐词纪》以此首为冯词，亦必有据。尚未能断定为“欧作无疑”也。两种意见均见通行本注文，尚须进一步查考，才得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