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1-24

零下16度的早上,安东像往常一样在六点一刻起床,他没有对那个温暖的被窝有过多的留恋,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挪动着肥硕的身体,地板在他脚下嘎吱嘎吱的响,他看着墙上的挂钟,再看看手表,时间还早,还来得及。

也许今天是他改变命运的一天,他要见一个客户,一个他联系了两个多月的客户,他已经半年没有开单了,老板对他已经开始抱怨,同事们也会在他背后悄悄议论,一个单身的中年男人,除了庸庸碌碌的生活,每天看老板和客户的脸色,他几十年里,似乎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

他也曾年轻过,也曾有过梦想,也去位自己所谓的志向奋斗过,然而,他好像并没有得到过幸运之神的垂青,他初中时代的同学,因为和黑帮的关系好,家里又有一些钱,便早早的辍学混起了黑道。安东曾说,出来混早晚要还的,没有学识,不足以立足。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他的同学罗孚已经是两家公司的老总,每天开车他那辆宝石蓝的跑车,载着漂亮的姑娘出入酒吧夜店,每次看到,安东都会闪的远远的,原来,混黑道的也可以洗白的。他高中时的好伙伴斯特加尔,成绩远不如安东优秀,但他的爸爸是州里的参议员,尽管他整天除了追学校里的姑娘,或被学校里的姑娘追,其他什么都不用管,不用做,至于学习,连作业都懒得抄,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但如今,他已事一家上市公司的CEO,作为年轻的一代,很受股东的赏识,最重要,他可以拿到很多别人拿不到的政府大单,为公司创造的利益,已使他的地位,像山一样牢固。而安东,本本分分的读着他的书,大学毕业,来到这家公司,一干就是十五年,不过他的努力还是有回报的,从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业务员,成为了一个科长,手底下,也有几个人了。

安东打开收音机,听着早间的新闻,他把面包插进面包机,按下了开关,他把牛奶倒进杯子,放进微波炉,然后开始刷牙,洗脸,剃须。他心里是高兴的,因为这个客户对他很满意,两个月来,他对客户尽心尽力,在业务上老练娴熟,赢得了客户的信任,今天就是他与客户见面的日子,也是改变他人生的日子,这一单,将会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一单,也许这一单,他可以换一辆新车,可以按揭一套更大的房子,老总会对他更赏识一些,最重要的,业务部的部长就要退休了,接班的人,也就非他莫属了。洗漱完毕,他回到厨房,温度刚好的牛奶,酥软香脆的面包,再配上樱桃果酱,安东对他的早餐感到很满足,此刻,他感觉自己好幸福。

当安东穿好那身只要见客户才穿的帅气的西装,擦的锃亮的皮鞋能照出他挺起的肚子,他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好像自己又年轻了十岁。像以往一样,在早上的七点三十分,他走出了家门,和客户约好八点三十分在客户公司见面,安东算过,就算堵车,时间也是刚刚好,况且,如果道路畅通,开车不过25分钟而已。

安东坐进自己的车里,昨天刚刷的干干净净的车,虽然有点老了,但是这辆车陪了安东整整12年,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他人生中第一笔大额的奖金,安东便买了这两车,他觉得,她能给他带来幸运。然而,当他启动车子的时候,他发现车子的起动机没有任何反应,安东试着重复启动,但车子都没有反应,仪表的灯没有以前那么亮了,车里的一切感觉都是冰冷的,安东的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他心想:“没关系的,以前也有过电瓶缺电的状况,一会我从坡道上滑下去,用3档给发动机进行惯性启动好了”。安东把车门打开,推动着车子缓慢的朝向斜坡,他坐上车,拧开了钥匙,试图再次用启动机启动车子,有些许侥幸,些许祈求。然而,依然是徒劳的,他只好像曾经他做过的一样,让车子像坡下滑去,但今天的车速,好像出现了什么问题,安东半秃的脑袋一紧,一定是昨天刷车的时候,水流到刹车鼓里,把轴给冻住了。眼看就要到坡底了,安东绝望的看着车子的速度表,依然没有到启动的车速,安东心里一阵剧痛袭来,他看着手表,已经过去了一刻钟。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我不能这样等下去了,他心里这样想。安东把车子停在路边,他决定步行到路边,叫一辆出租车,这样也是可以赶到的。他小跑着,肥硕的身躯此刻也变得轻盈,他边跑边拿出电话,准备找出他经常乘坐的出租车的电话,这样可以节省一点时间。 但就在他拿出电话的一瞬间,一个漂亮的姑娘牵着她的狗从街口冲了出来,姑娘本是想遛狗的,但看此情形,是狗在遛她而已。姑娘边跑边喊,眼看就要撞上安东,可此时的安东,哪能听见呢。砰的一声,姑娘和安东撞了各满怀,安东没有倒,安东像英雄一样抱住了姑娘,只是手里的电话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电话的零件像礼花一样迸溅开来,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安东看着怀里这个娇小美丽的金发姑娘,心里不知是生气还是开心,姑娘显然很紧张,她害羞地看着安东,指着电话说,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会赔你的。听到姑娘的话,本想生气的安东却也没有生气的理由了,他拿出随身的笔记本对姑娘说,留意下你的电话吧,我上班赶时间。姑娘接过本子,写下了她的名字和电话,低着头把笔记本还给了安东,连着说了好几个抱歉。

安东已经在这个小小的社区耽误了快半个小时了,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客户是一个非常守时的人,也许今天他的迟到,会给他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失,他没有多想,姑娘的电话号码也有了,可以继续赶路了。他终于在八点整跑到了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路不算堵,他看看表,时间刚刚好,安东坐在后座上,他整理了一下西装,又整理了一下公文包,然后靠在靠背上,大口地喘着气,好久没这么跑过了,感觉气都不够用了,他庆幸着,终于赶上了。然而,这个早上,注定要刁难安东,出租车在离客户的公司还有5分钟路程的地方停住了,司机通过电台,得知前面道路结冰发生严重事故,车流被死死堵住,整整两公里,安东悻悻地付了车费,下了车。

冬日里,寒风透过他稀疏的头发吹到安东的头顶,他打了一个寒颤,有一些眩晕,太冷了,他看看表,还有十分钟,他决定跑过去,因为,不远了。就这样,安东穿过一辆辆堵在路上的汽车,向着自己的幸福、前途、命运奔跑着,他是快乐的,是充满希望的,这个寒冷的早晨也不是那么冷了,一切都刚刚好的样子,就算是有一些挫折,有一些小插曲,但这一切都会过去的,过了今天,过了今早,都会好的,安东甚至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新车,自己的新房子,和刚刚抱在怀里的,娇羞的姑娘。

安东感觉自己飘了起来,他看见一个一身西装的家伙从奔跑变为蹒跚,然后一头栽倒在路边的排水沟里,泥土弄脏了那个家伙的西装,公文包里公文洒落一地,没有人来扶他,也没有人帮他,没有人敢扶他,因为他刚刚穿过车流,没有人敢帮他,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倒下。他就那样躺在路边的排水沟里,任凭寒风吹过他的身体……

就这样,安东看到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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