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对毛绒绒的东西就不太感兴趣,那些猫猫狗狗的,更是不想去触碰,但弟弟喜欢狗,见好多小伙伴家里都养了狗,就一直吵着也想养一条,农村的孩子养狗,没有城里人那么多讲究,狗的品种也比较单一,清一色的土狗,颜色大小参差不齐。
在他十岁那年的冬天,大伯家的老母狗下了一窝小狗崽,毛绒绒的一堆,小家伙们都还没有完全睁开眼,弟弟就吵闹着要捉一只过来养,妈妈实在拗不过他,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小狗一满月,弟弟就拉着我去选狗,一窝小狗有五六只,颜色大多是土黄的,夹杂着一两只白色的,弟弟抱着一只纯白的,爱不释手。
“姐姐,你看,它白白胖胖的,身上的肉好柔好软,你看,你看,这毛没有一根杂的,白得发亮呢。”望着手中的肉球,弟弟的眼睛里闪着明显兴奋的光芒,整个脸上都变得神采飞扬起来,他从小就喜欢小狗。
我也不禁仔细地打量起那团白球来,的确是挺漂亮的,光洁油亮的的皮毛,圆滚滚的肚皮,此刻全都缩成一团,窝在弟弟小小的臂弯里,鼻子嘴巴都淹没在那一堆白色的肥肉和毛发中,一双眼睛也懒懒地眯着,往雪地里一放,估计都很难看出来是只小狗崽。
弟弟给小白狗取名叫“雪球”,雪白色的肉球,倒确实是个很贴切的名字,雪球是我们家养的第一个宠物,也是唯一的一个。
一般的土狗骨架子大,但大都精瘦,雪球却浑身都是肉,四条腿又短又粗的,到第二年夏天的时候,个头仍是比它的兄弟姐妹矮一些,毛发却比一般的土狗都要长,还稍稍带着点自然卷,毛色也不如刚出生时那么雪白,而是慢慢的开始夹杂了几根黄色,眼睛嘴巴仍是被浓密的毛包围着,一脸的憨样。弟弟老是担心它吃得太少,所以才长不大,但村里的人却说它看着不像是纯种的土狗,可能是大伯家的土狗跟谁家的狮毛狗杂交的,这种狗个头肯定长不过土狗。
雪球个头虽不大,却比别家的小狗都聪明,很多事情教一遍,它就能学会,还很会察言观色,对我和弟弟也格外的亲。爸爸每每拎桶热水往凳子边一坐,它就知道是要泡脚了,立马就摇着尾巴屁颠屁颠的把拖鞋给叼了过来;弟弟上学忘带了本子铅笔之类的,跟它一招呼,没多久就能给他送过来;我们平时在外面跟哪个小朋友起了矛盾,它也总是会“汪汪”的大叫着,冲在最前面。
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怎么喜欢雪球,一想到那毛绒绒的感觉,心里总有点发毛,也就更加不愿意去抱它,但弟弟却每天带着它跟在我屁股后头打转儿。每次放学回家,它也总是殷勤兴奋的围着我转圈、冲我摇尾巴,时间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它的存在,哪天回家,真要是没看到那一团白色的肉球在我面前晃,就会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那时候的农村,吃狗肉是很流行的,很多人家里都会养狗,然后等狗长大了,到冬天的时候好炖狗肉火锅,有些人家里甚至养好几条,因此,每年冬天,都会有一些小年轻小混混们,十里八乡的到处放药偷狗。那年冬天,雪球的好几个兄弟都遭了黑手,偷狗贼们根本就不会管你个头大小,他们把药往暗处一放,谁吃谁倒霉。
雪球一般不怎么出门,那天因为下着大雪,我跟弟弟放学回来得比较晚,妈妈说雪球原本一直站在路口等我们,但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影,就自己往村小学的方向跑去接我们了。从家里通往学校的路,雪球不知道跑过多少回了,从来没有出过事,那天晚上,雪球却没有回来,到吃晚饭的时候,我们仍是没有听到它熟悉的叫声。
吃过晚饭,爸妈带上手电筒就出门去找雪球,他们沿着公路走了几遍,也没有发现它的踪影。后来,几个叔伯堂哥也都加入到了寻狗的行列,但雪下得实在太大,晚上光线又不好,雪球随便倒在哪个角落,都很难被人发现,大家一起找了大半夜,仍是徒劳无功,我跟弟弟两个守在家里,也只能眼巴巴的干着急。那个晚上,我们一家人都没有睡着,妈妈半夜还起来了好几次,说是好像隐约听到了雪球的声音,但每次一开门,入眼的都只有芒芒的白雪和无尽的黑暗。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弟弟突然一骨碌的爬了起来,衣服也来不及穿,就直奔门口,嘴里兴奋的嚷嚷着:“雪球,雪球回来了。”,妈妈连忙打开门一看,果然看到雪球浑身是血的倒在门口,嘴里只能发出一丝微弱的哼哼声,背后是一条被血染红的爬行的雪迹。
爸爸小心翼翼的将雪球抱进屋里,升了火,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雪球的嘴巴眼睛鼻子里都在流血,身上却没有伤口,爸爸说它应该是被人下了药了,眼看着雪球越来越虚弱,眼睛里再也没有了昔日的神采,我跟弟弟都放声大哭了起来。爸爸勉强给它喂了些解毒的药,但都无济于事,它中毒的时间太长,又冒着大雪一路爬回来,已经灯尽油枯,回天乏力了。
雪球死后,爸爸带着我们把它埋到了门前的桔园里,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无法习惯没有雪球在脚边转圈儿的日子,每次看到别人家白白胖胖的小狗,弟弟总要盯着多看两眼。
从那以后,我们家再也没有养过别的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