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些什么。
张薇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但眼神依旧凝重:「人没事?好!好!……情绪很糟?养殖场……全死了?行!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出发!你们按计划行事,注意隐蔽!」
挂断电话,张薇长长舒了口气,看向我:「放心,林哲人没事,老王他们在村口附近看到他了。但是……」她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他说林哲情绪非常糟糕,脸色很难看。他说你的养殖场……出事了。」
养殖场?!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那几十只鸡鸭……是我卖掉娘留下的唯一银镯子,加上省吃俭用大半年,一点点攒起来的全部家当!是我在洪河村这个地狱里,给自己谋划的唯一一条生路!是我翻身的希望!出什么事了?!
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刚刚升起的勇气!比脚踝的伤更痛!
「出什么事了?」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老王没说清楚,只听到林哲在电话里嘶吼着全死了。」张薇摇摇头,脸色严峻,「具体得回去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苏荷,你要有心理准备。」
全死了……这三个字像魔咒,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怎么会?我走之前明明都好好的!是疫病?还是人为?!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李秀芬!她最后那句怨毒的诅咒:「靠近她的人都要倒血霉!」还有河岸边那个模糊的窥视身影!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我们走!张薇姐!现在就走!」我猛地站起来,脚踝的剧痛让我趔趄了一下,但我死死抓住椅背,眼神里只剩下急切的恐慌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愤怒,「我要回去!立刻!」
张薇看着我眼中翻腾的火焰,没有多言,果断地点头:「好!直播车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坐我的车先走!快!
张薇那辆半旧的白色小轿车,在通往洪河村的坑洼土路上颠簸疾驰。
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熟悉的田野、山丘在眼前掠过,却无法激起心中丝毫涟漪。我双手死死攥着膝盖上的布料,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脚踝的伤口在颠簸中传来阵阵刺痛,却远不及心口的焦灼和恐慌。
养殖场……全死了……
李秀芬那张因嫉恨而扭曲的脸,如同鬼魅般在眼前晃动。是她!一定是她干的!这个毒妇!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毁灭性的预感,像巨石一样压在胸口,让我喘不过气。
张薇专注地开着车,脸色同样凝重,车厢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路程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每一分钟的流逝,都像在凌迟着我的神经。终于,熟悉的洪河村轮廓出现在前方。
雨后的村庄显得格外清晰,灰蒙蒙的屋顶,泥泞的道路,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柳树。
车子刚驶进村口,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就扑面而来!
太安静了。
不是平日的劳作间歇的宁静,而是一种死寂。一种压抑的、带着恐慌和某种不祥预感的死寂。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平日里最闹腾的狗,都夹着尾巴躲进了窝里,偶尔发出一两声低低的呜咽。
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淤泥腐烂和化学药品的味道,似乎淡了很多?
不,不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刺鼻的、类似医院消毒水或者某种农药的怪味!若有若无,却霸道地钻进鼻孔,让人头皮发麻!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不对!这感觉太不对了!村民们呢?那股怪味是什么?
张薇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她放慢了车速,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寂静的村庄,低声道:「不对劲。小心点。」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柳树后猛地闪了出来!
是林哲!
他拦在了路中央,张开了双臂!
张薇一个急刹车!轮胎在泥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我透过车窗,看清了他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几天不见,他仿佛变了一个人。
深灰色的夹克上沾满了污泥和可疑的暗色污渍,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下巴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最让我心惊的是他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眼窝深陷,里面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那双曾经深邃锐利、如同寒潭般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和翻涌的、压抑到极致的滔天怒火!
他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散发着一种濒临崩溃的、令人窒息的戾气!
张薇也吓了一跳,急忙推开车门下去:「林哲!你怎么……」
林哲却像是根本没看见张薇,或者说,他的目光穿透了张薇,如同两道燃烧的冰锥,死死地、精准地钉在了副驾驶座上的我!
那眼神极其复杂!有看到我安然无恙的瞬间松懈,有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痛楚,有熊熊燃烧的愤怒,还有一种……近乎毁灭般的绝望!
他大步绕过车头,猛地拉开了我这边的车门!
冰冷的、带着消毒水怪味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
他俯下身,那张憔悴不堪、布满血丝的脸近在咫尺。我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泥土味、汗味,还有一种……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类似死鱼的腥臭味?
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那目光沉重得仿佛有千钧之力,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终于,他从干裂的嘴唇里,艰难地、一字一顿地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苏荷,你……终于回来了!」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那如同淬了冰碴、带着无尽寒意和毁灭气息的后半句:
「出事了。你的鸡鸭全……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