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丰自此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小家庭有模有样。长丰、还有他的对象,现在应该说是刚刚娶过门的媳妇,他们呀,是一把铜锁配上了一把好钥匙,真真是般配得很,两个人在持家这方面都有着比一般人更加敏锐的心思。
长丰节俭,这个就不用说了,没有日复一日的节俭,哪里来的这两间被粉饰得白亮亮的新瓦房?长丰媳妇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就已经显出比同龄的姑娘更会持家的潜质来。
他们小两口子,在集市上挑了几只黄绒绒的、叫喳喳的、蹦蹦跳跳的小鸡仔,那个时候正是买鸡的时节。
做生意的人家,挑着扁担,两头各放一只大篮子,上面薄薄的盖着一层布,这些布通常都是旧衣服撕了再废物利用的,下面遮着的是一只只刚刚孵化出来的,扑扑腾腾、叽叽喳渣、热气腾腾的小黄鸡,它们一大簇一大簇的挤在一个狭小的篮子里,也不忙着往外踹,在里面推推搡搡,小嘴巴里唧唧啾啾地叫唤个不停。大概呀,这个空间相比于居住的蛋壳真的是太“有趣”,还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小伙伴。
看,我们都喜欢叫唤,都喜欢扇腾着毛绒绒的一对翅膀,都喜欢这个新鲜的世界。在我们的小脑袋上面,是蓝澈澈的,还有一大朵一大朵、白色的、似乎软绵绵的小东西在飘动,和我们的一对翅膀一样都是绵绵的,它们还会变魔术、会动、会变成不同的样子,真好玩。外面也好热闹,都是各种听不懂的叫声,好像和我们叫的有些不一样,不过聚在一起,听着有意思得很。
篮子里的小黄鸡,一团喜气。
挑担的人,也是春风满面,平日里皱着的眉毛、额头都难得的舒展开。他们迈着矫健的步伐,和着六月里的春风,闻着路边不知名的花香气,听着不远处电线杆上成群的麻雀叫,望着一路走过的菜园子里绿油油的蔬菜,精神气都比平时盛了好几倍。
村上的赶集,要趁早。七点钟不到,这个自发形成的集市就热热闹闹的了。早点的香气已经弥散在空气里,馋得人心里痒痒的。一大碗实打实的、冒着热气的馄饨、面条,再撒上一勺葱花、一勺切得碎碎的姜粒,用木筷子从碗底自上而下的拌一拌,藏在下面的一小勺猪油就化开了,猪油伴着葱花飘在汤汁里,浮在碗面上,飘在空气里,荡在人心头;还有黄灿灿的、从滚烫的、冒着小泡的油锅里刚刚盛起来的黄灿灿、油亮亮、脆酥酥的长油条、麻花、麻团、菱角饼、油伞子;新鲜出炉的肉包、菜包、粉丝包、圆圆的胖白面馒头;还有呢,还有呀,烧饼、甜饼、五香饼、芝麻酥、花生酥、绿豆酥,最重要的是最有名的方形切片大糕,雪白的一大长条,需要一片片切下来,切得和硬币一样薄,大小嘛,一张一角钱的纸币一半大,直接吃或者油炸都可以,甜甜的、黏黏的、糯糯的,放在锅里炸的时候,捞上来形状就像一只只蝴蝶结,精致极了。
其他的用的、穿的就不一一说道了,总之呀,清晨短短的赶集是一天中最甜滋滋的时光。长丰带着他的媳妇就是在春天的一个早上,露珠还未消散的早晨,收拾得利利落落的。
长丰拿着一只可以挎在手臂上的竹编篮子,他的媳妇静静地跟着他,有没有吃早饭怕是不记得了,也许是吃了,也许没有,总之这对新人买回来了七八只羽毛开得浓密密的小母鸡仔,长丰挎着装着小鸡仔的篮子,媳妇并排走在身边,两个人不时的摸摸小鸡仔,露出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小母鸡仔一天天长大就会变成大母鸡,大母鸡从唧唧叫变成了咯咯叫,从每天赶着上窝变成每天晚上准时安窝休息,天麻麻亮就咯咯的叫唤,那是要吃食、吃水啦,往往每天早上,长丰媳妇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伸进鸡窝里,摸寻着一夜下的鸡蛋,再放在家里的一个大桶里,一只、两只、三只、五只....倪鹏至今还记得,这个外奶奶的大桶里藏着不下100只鸡蛋,都是顶大顶大个的,好长一段时间,都是的满桶圆溜溜的鸡蛋,好像怎么吃都吃不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