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夜晚，心很平静，我倚着窗沿，看着屋外的黑夜。

夜很静，是城市难得的短暂的静息。天空没有星月，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大黑洞，正努力的向下坠，仿佛要吞没现有的一切。昏黄的路灯光孤独地亮着，飞虫无精打采的上下乱飞，重重掉在地上的，也没有发出丝毫的疼痛气息。燥热的空气依旧，这本该是凉爽的时候，为何这热劲还久不散离去呢！

城市这样的夜晚，是我第一次见么？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不安。然而，这个时候，我隐约听到微弱的话儿声飘来。人们不是都已经安睡了么？是谁在交谈，在这刹那间，疑问从心底冒出。我高度集中精力，用眼睛和耳朵四处搜寻着，良久，才找到话声的源头：在我的窗下，有两棵树在交谈——一棵小树，一棵大树。其实小树也不算小，是人工栽种的，大树应有些年头了，是自然生长的。

“喂，土老帽，土老帽，土老帽……你睡着了么，在想些啥呢？”小树对身旁的大树不断地叫着。“大半夜的，是哪个在叫，这么难得的一个安静地夜晚，不好好的休息，在叫哪个”大树有几分不满的回应一句。

“是我咯”小树很快地答道，“这里，就你离我最近，当然是我在叫你，想和你闲聊几句”。大树带着气愤和疑问问道：“既然要和我说话，为何你又叫土老帽，这里谁是土老帽？”。

“土老帽当然是你，难道是我么”小树神气地说道。“你也不瞧瞧自个儿的样子，整个不修边幅，枝桠伸展得到处都是，土里土气的。你不是土老帽谁是土老帽？你先看看我吧，心中自然明了”。

大树借着昏黄的路灯光看着小树，此时的小树显得十分规矩，多余得枝桠已经被修除了，留下的张收都恰到好处，完全像一个绅士站在那里。

大树顿时明白了，心中的不满已很快散去，很平静回答着：“与你相比，我的确长得不好看，虽然我的枝桠伸得到处都是，看起来也太散太乱，但这样我很高兴，因为我是自由自在的长着”。小树听到老树的语气，心中开始自问，什么是自由自在。但碍于面子，小树不敢向大树询问。

小树继续用神气的话对大树说：“你的身体没有我的笔直，瞧我，直挺挺的身体，多有精气神儿。这是人类用支架给我支撑的效果。看你的身体，病怏怏的，有几处已经的弯了，小心某一天被大风给吹断了”。

大树依然平静地说：“谁的生长没有风雨，你别小看我的外表，虽然我的身体曾经受过伤害，被无数的风雨打击，但我依旧挺了过来，我的内心比你将强百倍千倍。你不会明白的，因为你没有经历过大风大雨，虽然现在有人类为你支撑，但人类会为你支撑一辈子么”。小树听到这里，内心在想，风雨离我很遥远，未来也离我很遥远，我没有理由要感到不安。

“瞧你，长得那么高，也不晓得有什么用呢。你该看看地面的风景了，这周围每天都不同，天天都有很多好看的花样。”小树继续用同样的语气对大树说。

“我们天生就是不断往上的，天空是我们永远的方向，大地虽然有美丽的风景，但我们只能把它做为根基”，大树仍平静地答道。听到这里，小树在想，天空是什么的样的呢，它肯定没有好看景色。

“我比你更惹人喜爱，我已经赢得无数的赞美，人们路过这里，总是被我的身姿所吸引，不知多少人已同我留影了。自从我到这里以来，我几乎没有听到任何赞美你的语言”。小树的语气依旧不变。

大树依旧平静地回答着：“你哪里能注意到别人呢，无数的赞美已经让你沉醉了，无数的留影已经让你迷失了。难道你不知道，在天气炎热的时候，我为人们遮蔽烈日，带来凉风，人们在我的阴影下休闲娱乐么，我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就足够了，还没想过要得到什么赞美。”大树停顿一会儿又说道：“你迷失得太深了，自己把自己迷失了，很多时候，是在我留下一片阴凉，才有人们来到这里的，这一点，你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注意过。”小树看着自己漂亮的身姿，在心里反复的想着，这些话都是假的，是胡说的，明明是羡慕我，却又用另一套语言欺骗我。

小树又用同样的语气对大树说：“我得的关爱你没法比，你是没法得到的，人们过一段时间来给我施肥，我干渴的时候给我浇水”。

大树没有回答。大树安静地把根伸向土地的每一个角落，伸向土地的最深处，那里有小树得不到的养分，有小树喝不到的水源。

……

小树还在不停的对大树说，说的是什么，我却没有听清楚，但我只知道，大树没有再做任何的回答。

可是，他们话儿却在我的心头萦绕着，他们不是同类么，怎么会如此这般，好比我们……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巨大的无比不安，急想寻个对象表述一番，环视四周，却发现只有安静的夜，漆黑的天空，昏黄的灯光，燥热的空气。

突然，手臂传来一阵酸疼，大概是我靠在窗沿太久的缘故。接着，我的嘴张的大大的，一个长长的哈欠，困意袭来，不得不离去睡觉。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不能入眠，辗转反侧，心中的不安逐渐上升为害怕。我无法让心情平静下来，只好对自己说，这样的夜晚，以后不看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