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出:潜龙勿用

  媽媽,請不要怪我,雖然你希望我永遠是你身邊的小狗狗,和你在一起,你餵養我,我天天陪你笑陪你睡陪你吃陪你玩。我在你身旁,有一份相對穩定的工作,照顧你。我是安全的,近在咫尺的;你是快樂的,樂享天倫的。

  媽媽,其實我不是一隻小狗。當我在你肚子裡的時候,曾經有一位神靈將我變成了狗,他說:妳就以一條龍的方式出來麼?這怎麼行,他們不會喜歡金龍的,他們喜歡溫順的動物,不如就變成一條狗吧!於是我經過疼痛的洗禮,退去了龍鱗,收回了龍鬚,將長長的龍尾蜷縮,最後以一條狗的外型和你們見了面。

  那是世上最大的痛,痛得撕心裂肺,地動山搖;痛得五臟俱焚,乾坤顛倒;痛得魂魄散亂,空靈盡失。

  無論如何,當我剛剛適應了狗這個屬性的時候,暫時忘卻了那些疼痛。媽媽悉心地照顧我,不讓我接觸不好的東西,讓我上最好的班級,最好的學校,待在最安全的地方。溫室裡的家狗一天天長大,她習慣了依賴,她忘記了作為龍的本分。她被壓制了太久,早已不知什麼是自由!

  現在,當窗外雷電交加的時候,一條白龍在那一道道銀色荊棘中盤桓著,他嗅到遠處有著同類的味道,但是卻沒有看到同類的身影,他觀察著,希望自己的同類能早一點出現。

  而我將自己漸漸顯出的龍尾掩藏好,不讓鱗片發出耀眼的光,媽媽,既然你喜歡我做為狗的存在,我就做一輩子你的乖狗狗!

  那白龍兩隻銅鈴大的眼滴溜溜轉著,他不知自己的同類為何遲遲不現身,前方雷電交融的壯美還不足以讓她沈醉?

  金龍掙扎著,尾巴開始泛金黃色,要變長,然而多年的壓制使得這變化帶給金龍恥辱的感受,金龍身體微微顫抖,想要不受這雷電的改變。

  雷聲從遠處向近處傳導,面積也在不斷增大,海上的銀色枝椏扭曲地插入海心。一聲爆破之後,海浪捲成一個巨大花型,花瓣中央,鵬龜伸長脖子安然飄在電閃雷鳴的海面上,在他巨大身軀之外,有層半透明的結界,將他隔離與紛亂的世界外。

  那雷電的擴大使得更多的龍加入白龍的隊伍,所謂群龍亂舞。這裡面共有六條龍,一個比一個生的俊朗,瀟灑。最大的一條是遍身銀光的龙--营生银耀,有時竟與閃電融為一體,然而能讓他又區別與閃電的唯獨是他那翠綠色的眼睛,那夜明珠似的光球,遠觀則神迷,近查則魂飛魄散。意志力堅強的人看到龍睛,意志力會更強;意志力弱的人看到龍睛,意志力會喪失。

  除了銀龍,還有五條不一樣的龍,赤龍,黛龍,黑龍,白龍以及紫龍。

  鵬龜一出海面,幾條龍就陸陸續續趕到鵬龜身邊。待最小的阿紫到達以後,鵬龜用一種空靈的聲音說:二十年前,我將你們的大哥的靈魂隱藏在了一隻狗的體內,我本想保護他免受成龍的折磨,但是,如今我後悔了,他終將成龍,這是天命。現在我召集你們幫我找回他,今日是農曆四月初一,是他的正生辰日,他會有變龍的衝動,你們速速將他找來帶到我面前。

  妈妈,我确实不能再做为一条狗了。我内心里有一股炙热的火焰,从隔膜一直烧到口唇,我心跳加速,使我烦躁不安,這外面的雷電燒入了我的內心,內心裡好像也有一團火,急不可待想要噴出,想要走入那銀色荊棘之雲端,看看到底是什麼吸引著我!

  體內太熱了,已到無法控制的程度,聽到幾聲奇怪的聲音,纏纏綿綿,像戀人的情話。朦朦朧朧的,聽不懂。龍鯪從四肢末端頂出,帶著些血絲。後背的毛掉落,好大幾片鱗,一個疊著一個。胸膛裡好像在冶煉黃金,那溫度快讓我不能承受。

  一片片鱗碌碌續續長滿了金龍的全身,直到那最後一片,脖頸之下的逆鱗。狗的四個蹄子逐漸被龍爪取代,有兩個毛茸茸的鹿角在龍耳的前面冒出半寸高,一寸,兩寸,四寸,最後長到三米多長。原先的房子已顯得狹小,金龍不得不從房間裡出來,到空曠的平地上。

  金龍頓感四肢九竅暢通,而胸中的火焰越發膨脹,從心尖開始燃燒,心底部,胃脘部,食管部。金龍舌根一痙攣,熊熊的真火從他的口裡噴出,將房子整個點著,劈哩啪啦的。

  不,媽媽還在裡面。金龍心裡一陣慌亂,現在自己已不能變成原來的樣子,更不能回去救媽媽!難道媽媽要死在自己的火焰之下。火勢越來越大,媽媽不知身在何處,如何。媽媽,不會已經化成灰燼了吧。

  金龍懊惱地哭了,他原本就不該允許自己變成龍,做一條小狗,和媽媽永遠不分離,現在媽媽要真的離他而去了!

  正在惆悵之時,突然從天而降的水澆滅了真火,只見一道紫光進入了房屋,媽媽被救了出來。媽媽雖然奄奄一息,但性命還在,金龍鬆了一口氣。

  "大哥!"

金龙看着这条遍身亮紫的娇龙,身体不再躁动,心中的火也暂时安静了下来。

  那是一条娇而媚的龙,龙白睛是空灵的透明,眼珠外面覆盖薄薄一层乳白,虹膜却是紫青之色。「育龙志-禀赋神明」有云:龙睛之色,乃龙神明之濡养也,五脏六腑皆受其气使。赤者曰前,黑者曰后,白者在下,翠者向上,金者守里,银者对外.........唯有色紫,得赤之性,得翠之德,得金之质。故天上地下,无所不至。

  媽媽醒了。

  媽媽,請不要離我而去!金龍想努力變回原先的模樣,但是渾身從未有過的通暢讓他不願回去,也不能回去。媽媽,我是妳的乖狗狗,我在這裡。

  媽媽望向金龍,眼睛裡盡是迷惑與恐懼。你是誰,你把我的孩子弄到哪裡了!你為什麼要燒了我的房子,搶走我的孩子,我那可憐的孩子,他是我唯一的慰藉與依靠啊!

  金龍覺得五臟中翻江倒海,他想用原來的語言和媽媽對話,可是他怎麼也發不出那種聲音,只有媽媽聽不懂的龍吟。

  妈妈。妈妈,妈妈!

  金龙发出响彻云雷的吟号--mumulahaiho!金龙仰起头,一抖尾巴,刹那,隐没在天边。只留下面无血色的妇人和不知所措的檀紫琉华。

  阿紫化作女子,将魂不守舍的妇人扶起。施一招香眠之术,让怀中女人梦归最美好的时刻,缓缓睡去,脸上渐有血色。阿紫又变回龙形,让妇人藏入自己的墟鼎之中。请您不要悲伤,就在我的墟鼎里,停留在您想要的世界里吧!

  檀紫琉华落下一滴青色的泪就驾雾腾云向东。泪水入焦土,腐朽化生机,草木已生根,日久便成材。

  太虛廖廓,肇基化元,萬物資始,五運終天,布氣真靈,總統坤元,九星懸朗,七曜周旋,曰陰曰陽,曰柔曰剛,幽顯既位,寒暑弛張,生生化化,品物咸章。

图片发自简书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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