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主旨：河水泛滥，鞋都湿了。）
《检查组来了》
检查组来了，他们到处活动，单位人心惶惶。大家交头接耳，说话眼神也到处瞅，各个像特务，调子和平常也不一样了。办公室的人都坐不住了。车间拿不准干不干活了，老大要倒了，等于改朝换代，从头再来了。到处是探头探脑的人，既兴奋又惴惴不安，见到人就说：“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有人去问看大门的老张，检查组啥时候来的，这种事儿又怕老张不说，都是讨好的表情。老张说：“没走前门，从后门进去了，他们的车很大，开不进去，把门都拆了。...”老张说大领导，他不敢阻止。厂长也来了，正要批评老张不报告，没说两句话秘书百米冲刺跑上来，喘息着说检查组到会议室了，叫厂长马上去。厂长给秘书架着跑了。厂长是瘸子，他被误会跟一个秘书胡搞，叫人家打断了腿，一直坚持不退休，轻伤不下火线。
这次是查企业小金库。小金库类似“耗子仓”，把钱搁在小金库里花，不入企业的账，花销起来自由。自由是资本家追求的，国营企业政府的。带队的组长老蔡出过车祸，脸部神经坏死了，不会笑，像僵尸人，谁见了都害怕。说的话也吓人，老蔡说：“形势任务我都说了，大家也知道。言简之，主动交待，可以宽大处理。...”正说着，一个后生破门而入，进来就说：“俺想交待行不？”
进来的人后生叫王小栋，是总务处的管理员，干杂七杂八的活儿。王小栋要交待，厂部这边的人大眼瞪小眼了。前年几个小偷来厂里视察，偷东西，王小栋值班，和他们打起来了。小偷把仓库电闸拉了，外头下小雨，黑灯瞎火。王小栋喊叫“抓小偷”，摸了个手电照，等一照见小偷，王小栋瞬间崩溃了。这些小偷戴着万圣节的鬼面具，王小栋自小怕鬼，“啊呀”一声就跑了。小偷最后给抓住了，是来偷产品的，没偷成，王小栋立了大功，遗憾的是把自己神经吓坏了。大夫鉴定结果是二级神经病。这样可以一辈子吃福利，不用上班了，王小栋非要上班，单位把他安排到总务处了。王小栋精神时好时坏。总务是后勤部门，什么破烂活都干。王小栋主要负责厂里的环卫，监督农民工扫厂内的街道，检查厕所刷的怎么样。办公室高主任断定王小栋又犯病了，说：“小栋，领导在开会，你的事儿会后再说。”王小栋背着电工专用的帆布包，包里装的啥不知道，直动颤。王小栋不走，说：“我要和上级领导坦白啊，不叫坦白吗？”检查组去检查，惟恐天下不乱。蔡主任心里高兴，表情又表达不了，把声音变成女性化的调子，特别温柔，说：“呀，你说吧，咱们就欢迎坦白的同志。...”领导这动静，王小栋有点儿懵，还是说了他自己的小金库，有两万三千块钱。蔡主任说：“这些钱是怎么来的？”王小栋说都是买废纸盒这些破烂卖的。大家有点儿想笑，又不好笑，憋着。这样的“小金库”检查组没查过，好像不知道怎么办了。得知没有别的了，蔡组长又表扬了王小栋勇于坦白的心，说：“我呀，还会找你聊的。你的包里是啥宝贝啊，老动啊？”王小栋拿出来了，是只小猫。王小栋一点儿不在乎他们的表情，说：“厂区里猫太多了，我怕他们影响安全生产，抓住搁在一个围栏里。我小金库的钱都给它们买吃的了。...”
王小栋一走，厂长介绍了王小栋的情况，说：“他精神不是太好。”蔡组长听了这话特别不高兴，说：“这么质朴的同志在你们眼里是神经病，我怎么看不出来啊？”大家都不敢吱声了。散了会厂长秘密告诉高主任，叫王小栋这几天别上班了，再搞出事儿来。高主任找了王小栋，王小栋不干，说：“就因为我交待了小金库的事儿，你们要停我职啊？我找工作组去。...”高主任吓毛了，赶忙改了，叫王小栋该怎么上班怎么上班。
检查组进驻，动辄就有新消息吓大家一跳。传说有举报信，又涉及王小栋，大家惊奇，王小栋有这么多事儿，很不简单。厂长叫高主任嘱咐下王小栋，知道的说，不知道的不要胡说。王小栋在猫园看猫，有十多只猫，好几个品种。检查组要找他，王小栋有点儿糊涂了，说：“我的事儿都交待了，他们还找我干什么啊？”高主任说了去年车祸的事儿，单位下去检查，工具车爆胎了，伤了几个同志。王小栋被安排去陪床。王小栋说：“这事儿啊，和小金库没关系啊。”高主任提醒他大夫叫买骨头，熬骨头汤给骨头受伤的同志补钙的事儿。王小栋说：“这事儿啊，我知道。”王小栋去检查组了。蔡主任是真喜欢王小栋，给泡了查，说：“小栋同志，你喝水。咱们今天找你了解下情况，你据实说就好。...”王小栋说：“嗯。”检查组没有查到账册上有买骨头的支出，一千块钱，到不多，可账上不该没有。骨头是小栋去买的。他和卖牛骨头的老王是老乡。王小栋的脑子和普通人不一样，是随时转换的，说：“我买的都是好骨头，没有质量问题，厨师都说好。”蔡组长说他们绝对相信，不怀疑这个，说：“那你是怎么买的，拿支票吗？”王小栋从财务借了一千块钱，卖回来拿发票抵账。王小栋说：“我没有那么多现金，我们家不富裕。”大家都很同情。王小栋想起一件事儿来，大夫叫买骨头，当时厂长和高主任在病房里。厂长叫高主任从李总的账上调过十万块钱来，给受伤的人支出用。蔡主任高兴，和王小栋握手告别。他们就是想知道所有和钱儿有关的事儿。
王小栋下班前去看了猫，和它们再见就回家了。睡了一宿，早上上班，王小栋又来看猫，这是他的习惯。猫全没了。王小栋去找老张，说：“怎么我的猫都没了，你知道不？”老张四下看了，要王小栋保密，不能说他说的，才告诉了他。猫昨晚叫高主任找人抓走了。王小栋脑子转不过来了，说：“他抓猫猫干啥啊，抓哪儿去了呀？”张师傅不知道了。王小栋去找高主任，他不在。办公室的人见王小栋铁心要等高主任，不忍心，告诉他了，说：“高主任今天一大早就被检查组叫去谈话了，可能有事儿。你别等了。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高主任是为李总账户的转款被传唤的。王小栋不服了，找到检查组说：“那是给大家买骨头，我亲自买的啊，你们可以调查。”厂里有个秘密账户，就是小金库，多种经营的李总管理，把生产经营的钱用假合同转给李总，私下支出。举报信也是这个意思。这些不能和王小栋说，他非要见高主任，人家说高主任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好不容易才把他劝走了。王小栋神经归神经，可特别聪明。高主任和厂长在王小栋眼里都是好人，他发誓要帮助他俩。正好到周六了，王小栋去寺院找了慧能住持，说了自己的困扰。慧能和王小栋爷爷是朋友，一起捡破烂。慧能的意思做事儿由心而发就好。王小栋给慧能鞠了躬就回家了，做由心而发的事儿了。
一个女孩找王小栋，是高主任的女儿，她爸有可能被“双规”，她想知道王小栋和检查组说什么了。王小栋惊了，说：“姐姐，你不是以为高主任的事儿是我造成的吧？”坊间就是这么认为的，王小栋不知道。高主任女儿不好这么讲，说她是想知道发生的事儿。王小栋把检查组问他的事儿招了，说：“你知道高主任把我的猫弄哪儿了吗？”王小栋不正常，高主任女儿知道，担心他犯病了，借故走了。
高厂长也被带走了，传说八成是干不成了。有点儿高兴又看不出来高兴的是孙副厂长，说：“大家不要浮躁，干好自己的活儿。”孙副厂长挨个处室提醒大家。王小栋说：“厂里不保厂长和高主任吗？”孙副厂长好像很生气这话，说：“这是能保不能保的问题吗？这是违反纪律，小里说是违规，大里说是犯罪。”王小栋神经，不听，说：“他们是好人，我保他们。”这话很好笑，大家听了都没笑。孙副厂长调头走了。
王小栋真做到了，把厂长和高主任保出来了。王小栋到底做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厂长和高主任离开检查组时，蔡组长说：“忠诚是个很好的品质，王小栋行。...”厂长和高主任要请王小栋吃饭，他们也好奇王小栋怎么能保得了他们。一个传言变得像是真的，说王小栋爷爷辈是高官，他爷爷不在了，他爷爷的朋友还在，王小栋找了他爷爷的朋友。对厂长和高主任的宴请，王小栋不去，问高主任说：“你把我的猫都弄哪儿去了？”高主任说：“好说好说，我给你找回来。”高主任生气王小栋胡说八道，把猫都给养猫基地了。要回来不能白要，高主任自己掏钱把猫给买回来了。经过这吃事儿，大家都对王小栋都另眼相看了，神经归神经，还是厉害。其实王小栋是掌握了检查组的一个秘密，他们也有一个账户，给检查组的人发放特殊津贴，这个也不合适，也属于小金库。王小栋是“黑”了人家的账户还是怎么地就不知道了，手里有张特殊均贴发放的明细。蔡主任看了吓一跳，说：“小栋，你这是怎么搞到的啊？”王小栋说：“这个你别管，叫厂长和高主任改正错误就算了吧，要不我就把这个举报了。...”这样检查组通报了检查出来的问题，叫他们改正，给予内部记过处分。检查组走的那天，蔡主任到处找王小栋找不着，就上车走了。蔡主任不知道，王小栋那会儿在猫园看猫猫呢。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