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的农村生活其实并没有那么苦吧。

准确来说梦魇却不算一个地道的农村人。身份是农村的证件，上小学前就辗转去过无数的村镇以及城市亲戚家生活。他，算是一个被时代政策而受到家庭限制的孩子，剥夺了他成年以前的农村人生活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租房搬家义务学习的城市人生活，却又不是城市人。

逢年过节，对于每家每户来说，所有人团团圆圆的坐在桌子前，吃吃喝喝吵吵闹闹嘻嘻哈哈的，然后挨家挨户的进进出出是农村的快乐。盟却没有这样的农村乐趣，哪怕还只是一个小学的孩子。当大厅所有人隔壁家小路上家来家里聚会吃喝聊天的时候，盟永远是一个与欢闹无关的人。他会在自己的房间，在寒冷的天气里面，缩在床上睡觉看闲书打盹发呆，玩的最有趣的玩具也不能有声音只能静置。在很长的时间里，听着外面的吵闹，他渐渐觉得自己是一个喜爱安静的人，他会偷偷的看外面吵闹的人们，会好奇他们的样子，会极度无聊睡不着没人陪的时候尿急也要悄悄的去，有时候大厅一人，他不能见还得憋着等到客人走了再从客厅穿过去厕所又或者找个简单的工具甚至露天从后门小声出去解决。

曾多少个年，都是这样度过的。

听上去，可怜，却又很幸福。且听怎么幸福呢？

一群人欢声笑语的时候，梦魇真的就像一个幽灵一样，梦一般非现实的存在一个角落。没有人知道，除了梦魇的父母两家。再无一人亲朋好友邻居知道他的存在。

父母总会在所有人开饭前做饭期间就给梦魇拾掇好一碗饭菜端到房间，但是大多数时间都是所有人都吃完之后，梦魇才有出去坐在餐桌前吃饭的时间。甚至还要控制说话音量引来别人注意，要时刻保持谁进出上门来的警惕躲避见人。

而这些，梦魇也有不悦，但是看着忙碌的母亲多累都笑着对他，父母，总归不会害他的吧。他只是在帮助掩盖父母犯的错。

尽管年幼7岁入学就开始这样的日子，也被父母告知不得已，虽口上原谅，可是内心终归是个伤痕。

本以为承受着伤痕，父母会更加心疼自己。然而并没有，父母依旧一视同仁光明正大的另一个亲子妹，他是老大，家务不做也要做，弟弟有发脾气说不干，他不能有脾气，也不能大声说话，他只能听着母亲一旁夸奖懂事，一边做着家务羡慕可以看都喜欢的正点动画片，而自己做十多个人吃的东西，蹲在地上，洗到站起来晕倒在地。晕倒后没有人来扶他，只是说没事吧？应该是蹲久了。他羞涩的站起来，似乎晕倒也是他的错误，是他矫情了，似乎他没有晕倒的权利。

人们都说，人不能老是呆在屋子里不出门，一定会生病的。

可是假期三四个月，他从不能出门，从塘坊走到卧室，从养鸡房间走到养猪区，从书房走到客厅，从客厅走到会客室。看到最美的外出地方就是通过窗户没人的时候往外看。甚至连在阳光下站在院子里沐浴阳光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沐浴过月光，在院子里，抬着头，看着天。

弟弟的猫会在大太阳的时候，在院子里的沙子上面睡觉，不时拉屎又掩埋。

弟弟说，他听着，想着，好可爱，梦魇知道弟弟很爱猫。梦魇也知道弟弟给了他昏暗的生活一些光亮和快乐，还有不被大人疼爱的权利使唤。

他却连家猫的权利都没有，他很羡慕猫。

都说极端的痛苦才会体验到快乐。

梦魇记得，快乐的是过年有很多糖偷偷不时父母和弟弟会给他带进来。

快乐是，弟弟出去一趟从外面给他带来一支狗尾巴草和他玩拔河。

梦魇盯着这手中的绿色满是激动和喜爱，还有对狗尾巴草的陌生。

快乐是，梦魇和弟弟打牌下棋的博弈。

不需要语言。

快乐是看着弟弟每顿饭欢声笑语，备受瞩目，备受喜爱。而他总是不被允许太大声说话表达自己。

快乐是，所有人都围着弟弟，而外公却会在散席后，和他玩起了猜谜语，并给五元奖励。是压岁钱之外的礼物。

是啊。还有谁这样在乎他呢？

尽管姥姥姥爷不那么爱他，桌上也表现一视同仁。外婆很中立一直一视同仁。

可是谁不爱偏爱呢？

虽然谜题他输了，但是外公告诉他，你没有输，这个答案也不错。彩票中奖，答案我也没有，所以你赢了，奖励归你。

不知道是外公宠爱他，还是偏爱他，还是心疼他，总之，这是过年最大最大的偏爱和快乐。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终于是一个小孩子了，也不是父母和所有人眼里懂事的8岁孩子。

他何曾不想只做一个有被宠爱，自由能想做就做不做就不做的孩子啊。

外公可能不知道，他这偶尔见到一面的外孙，喜欢外公对他的笑容，那是餐桌上严肃的外公所没有的。

外公可能也不知道，梦魇特别爱外公，就像特别爱快乐和自由一样。外公是他的出口和温暖。也是他的眼泪。

梦魇，对所有人的存在就是梦魇......

只有一个没机会没权利自由陪伴权利的一个人记得他，梦魇，也不想是梦魇，梦魇，可以不是梦魇......

但是，那很短暂，梦魇，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