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手舞。族人。火把。人声鼎沸。
我知道这是梦境,却情愿沉迷。我又看到了你,姿色姣好,依旧让我动心不已。你洁白到发亮的脸庞在幽光浮动的暗夜愈发澈亮,然后笑从双脸生,盈盈柔情无限。我就这么隔着人群望着你,痴了痴。我看到美好的事物,总会在心里蕴诗行万千,身体便诚实地傍近你。这次亦然。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这首情诗我在这番梦境里送给你。在现实里不敢与你慢悠悠地攀谈,我害怕那些藏在内心褶皱的感情会跳跃到我的嘴唇。我如此轻易地摆弄自己的心意,将它在轻飘飘的玩笑里面打碎。因此我只是仰着头,双手叉在脑后,漫不经心地蹭过你的身侧,步子懒懒的,笑了笑,这是种情不自禁。
这个梦境里,你踏着歌声向我走来,有些跳脱的味道。遥望你喜滋滋的样子,我内心一颤,只是微笑着回应。我双手插在口袋里,挺直了身体,一种优雅腾空升起。我默然,却想起《群山回唱》里面苏莱曼对他的司机说:“因为你一走进来,我就在心里想,我从未见过这么美的人。”这句话言简意赅地传递了他对同性缱绻一生的爱恋,所有温柔都在里面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有勇气在你面前一字一顿地说着这些情真真意切切的话。想到这些未知,那种物哀便漫上心头,让我再看你的眼神便多了一层伤感。可是我依旧笑着,那么不遑一瞬地凝视着你,你可知道你身上有一种清洁的气质,让我委实迷恋。
你终于走近我,我也有了仔细观察你的地理优势。你噗嗤一笑,说道:“你已经走了很远了,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你会不会想念我们土家族啊?”我没有注意你的内容,我只是觉得你的声音当真是黄莺出谷,我只能任由自己沉溺,一个劲儿地冲你笑。你挑起的眉毛,纤小的梨涡,这一刻,我知道自己是打从心眼地爱着你。无所贪欲,每一刻却灌注深情。因为在梦境,一切行动都是自由的,我便轻轻地揽住你的腰,一股清雅的香气让我沉醉。我的手不经意地触碰到你胸部的边缘,你也没有闪躲。你不知道我今夜因为这件小事笑了多少次,我自己亦不清楚。我只是觉得好。
村上春树的情话我一直很喜欢,在此刻我低了低头,将头轻轻地偏向你的脖颈,想起了《斯普特尼克恋人》里面同性之间的对白:“茫茫人世,最喜欢的人是你。”我也通过对你的感情看到自己日渐丰盈的内心。我不过是在走向通往乌托邦的路程,这是一次健康而清洁的过程。我却突然悲哀地发现人的某些孤独只能独享,灵魂只能独行。这种同性的单方向爱慕让我日渐看清自己沉溺感情幻影的软弱与妥协,同时又带着刚性的期许迎合你,并拿出生命里潜在的能量。
我望着你,说:“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我是挺想念我们一起跳摆手舞的日子,又唱又跳的日子。”这时山影也模糊不清了,你的脸也是。我有些难过,我知道我即将清醒。我将你搂得更紧了,恨不得将整个身心与你交融,从而成为一个整体。
我们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人影绰绰在欢乐地围绕着篝火跳着民族舞,仿佛可以看到夜半更深。我眯了眯眼,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朦胧了视线。你的身子也慢慢地轻盈,我已经触碰不到质感。然而我也只是保持着原姿势,静静地等待着离别时刻。这是徒劳,我却乐此不疲。
也希望世间真的存在一片田野,超越了俗世的情爱标准,没有对与错,让我们在那里相遇。
睡眼惺忪地去了食堂。熟人隔了很远来向我打招呼。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低头前行。他正恼怒我的无礼,却也无可奈何。我点了一份土家酱香饼,慢腾腾地一个人坐在桌上吃着,虽然快迟到了。我拿筷子慢条斯理地将它切画,并不断打乱酱与葱在饼子上的固有位置。这种触感让我莫名其妙地想起搂着你的感觉,做什么事都能拐着弯地想到你。
这样慢而长的心境让我仿佛有看到了你就在我的对面,格格地笑着,不顾他人眼光。那就让手头的动作更慢一点吧,我想好生看看你。爱是一场冗长的幻觉,我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