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此为十余年前旧稿《启世箴言:我说周易》(同时还有《究世恒言:我说老子》《 观世喻言:我说庄子》),当时为袖珍本4册,故只出版了甲编(易经本义)和乙编(周易本论),未出丙编。再版,将改为《启世箴言:周易通辩》大开本。这里所转系丙编(周易本文)的第五篇。十年后回看,《周易》迄今未有核校(传世已有:郭店楚竹本、长沙汉帛本、阜阳汉简本、洛阳石经本、王弼通行本)和翻译能超越的本子。有问,故发。
第五篇 系辞
上篇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是故,刚柔相摩,八卦相荡;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日月运行,一寒一暑。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⑴
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刚柔相推而生变化。是故,吉凶者,失得之象也;悔吝者,忧虞之象也;变化者,进退之象也;刚柔者,昼夜之象也。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所乐而玩者,爻之辞也。是故,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彖者,言乎象者也;爻者,言乎变者也。吉凶者,言乎其失得也;悔吝者,言乎其小疵也; 无咎者,善补过也。是故,列贵贱者存乎位,齐小大者存乎卦,辩吉凶者存乎辞,忧悔吝者存乎介,震无咎者存乎悔。是故卦有小大,辞有险易。辞也者,各指其所之。⑵
《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
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与天地相似,故不违;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故不过。旁行而不流,乐天知命,故不忧;安土敦乎仁,故能爱。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故神无方而《易》无体。
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显诸仁,藏诸用,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盛德大业至矣哉!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成象之谓乾,效法之谓坤,极数知来之谓占,通变之谓事,阴阳不测之谓神。
夫《易》,广矣大矣。以言乎远则不御,以言乎迩则静而正,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矣。夫乾,其静也专,其动也直,是以大生焉。夫坤,其静也翕,其动也辟,是以广生焉。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阴阳之义配日月,《易》简之善配至德。⑶
子曰①:《易》,其至矣乎。夫《易》,圣人所以崇德而广业也。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成性存存,道义之门。
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系辞焉以断其吉凶,是故谓之爻。言天下之至赜而不可恶也,言天下之至动而不可乱也。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
“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远。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
“同人,先号咷而后笑。”子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初六,藉用白茅,无咎。”子曰:苟错诸地而可矣,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慎之至也。夫茅之为物薄,而用可重也。慎斯术也以往,其无所失矣。
“劳谦,君子有终,吉。”子曰:劳而不伐,有功而不德,厚之至也,语以其功下人者也。德言盛,礼言恭。谦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
“亢龙有悔。”子曰: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位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也。
“不出户庭,无咎。”子曰: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幾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子曰:作《易》者,其知盗乎?《易》曰“负且乘,致寇至。”负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夺之矣。上慢下暴,盗思伐之矣。慢藏诲盗,冶容诲淫。——《易》曰“负且乘,致寇至,盗之招也。”⑷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②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当期之日。二篇之策,万有一千五百二十,当万物之数也。是故,四营而成《易》,十有八变而成卦,八卦而小成。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显道,神德行,是故可与酬酢,可与神祐矣。
子曰:知变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为乎?
《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是以君子将有为也,将有行也,问焉而以言,其受命也如响;无有远近幽深,遂知来物。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与于此?参伍以变,错综其数。通其变,遂成天下之文;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非天下之至变,其孰能与于此?《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夫《易》,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幾也。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子曰“《易》有圣人之道四焉”者,此之谓也。
子曰:夫《易》,何为者也?夫《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是故,圣人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是故蓍之德圆而神,卦之德方以知,六爻之义易以贡。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吉凶与民同患。神以知来,知以藏往,其孰能与于此哉?古之聪明睿知、神武而不杀者夫,是以明于天之道而察于民之故,是兴神物以前民用。圣人以此斋戒,以神明其德夫。是故阖户谓之坤,辟户谓之乾。一阖一辟谓之变,往来不穷谓之通。见乃谓之象,形乃谓之器,制而用之谓之法,利用出入,民咸用之谓之神。⑸
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乎四时;县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崇高莫大乎富贵。备物致用,立功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探赜索隐,钩深致远,以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龟。是故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天地变化,圣人效之。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③,圣人则之。《易》有四象,所以示也。系辞焉,所以告也。定之以吉凶,所以断也。
《易》曰:“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子曰:祐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也。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也。⑹
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不可见乎?子曰: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变而通之以尽利,鼓之舞之以尽神。乾坤,其《易》之缊邪?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毁,则无以见《易》;《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是故,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化而裁之谓之变,推而行之谓之通,举而错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是故夫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系辞焉以断其吉凶,是故谓之爻。极天下之赜者存乎卦,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化而裁之存乎变,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⑺
下篇
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刚柔相推,变在其中矣。系辞焉而命之,动在其中矣。吉凶悔吝者,生乎动者也。刚柔者,立本者也。变通者,趣时者也。吉凶者,贞胜者也。天地之道,贞观者也。日月之道,贞明者也。天下之动,贞夫一者也。夫乾,确然示人易矣。夫坤,隤然示人简矣。爻也者,效此者也。象也者,像此者也。爻象动乎内,吉凶见乎外,功业见乎变,圣人之情见乎辞。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⑻
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盖取诸离。包牺氏没,神农氏作,斵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盖取诸“噬嗑”。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刳木为舟,剡木为楫,舟楫之利,以济不通、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涣”。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随”。重门击柝,以待暴客,盖取诸“豫”。断木为杵,掘地为臼,臼杵之利,万民以济,盖取诸“小过”。弦木为弧,剡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盖取诸“睽”。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盖取诸“大壮”。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丧期无数,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盖取诸“大过”。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盖取诸“夬”。
是故,《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彖者,材也。爻也者,效天下之动者也。是故吉凶生而悔吝著也。
阳卦多阴,阴卦多阳,其故何也?阳卦奇,阴卦偶。其德行何也?阳,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也。阴,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⑼
《易》曰:“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则岁成焉。往者屈也,来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德之盛也。
《易》曰:“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子曰: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据而据焉,身必危。既辱且危,死期将至,妻其可得见耶?
《易》曰:“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子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动而不括,是以出而有获,语成器而动者也。
子曰: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不见利不劝,不威不惩;小惩而大戒,此小人之福也。《易》曰“屦校灭趾,无咎”,此之谓也。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也,以小恶为无伤而弗去也,故恶积而不可揜,罪大而不可解。《易》曰“何校灭耳,凶”。
子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乱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易》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子曰: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言不胜其任也。
子曰:知幾,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其知幾乎?幾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幾而作,不俟终日。《易》曰:“介于石,不终日,贞吉。”介如石焉,宁用终日,断可识矣。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刚,万夫之望。
子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易》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
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
《易》曰“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言致一也。
子曰:君子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定其交而后求。君子修此三者,故全也。危以动,则民不与也;惧以语,则民不应也;无交而求,则民不与也。莫之与,则伤之者至矣。《易》曰:“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
子曰:乾坤,其《易》之门邪?乾,阳物也;坤,阴物也。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以体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其称名也,杂而不越。于稽其类,其衰世之意邪?夫《易》,彰往而察来,而微显阐幽;开而当名,辨物正言断辞则备矣。其称名也小,其取类也大。其旨远,其辞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隐。因贰以济民行,以明失得之报。⑽
《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是故,履,德之基也;谦,德之柄也;复,德之本也;恒,德之固也;损,德之修也;益,德之裕也;困,德之辨也;井,德之地也;巽,德之制也。履,和而至;谦,尊而光;复,小而辨于物;恒,杂而不厌;损,先难而后易;益,长裕而不设;困,穷而通;井,居其所而迁;巽,称而隐。履以和行,谦以制礼,复以自知,恒以一德,损以远害、益以兴利,困以寡怨,井以辨义,巽以行权。⑾
《易》之为书也,不可远;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惟变所适。其出入以度,外内使知惧,又明于忧患与故。无有师保,如临父母。初率其辞而揆其方,既有典常。苟非其人,道不虚行。
《易》之为书也,原始要终,以为质也。六爻相杂,惟其时物也。其初难知,其上易知,本末也。初辞拟之,卒成之终。若夫杂物撰德,辨是与非,则非其中爻不备。噫,亦要存亡、吉凶,则居可知矣。知者观其彖辞,则思过半矣。
二与四同功而异位,其善不同:二多誉,四多惧,近也。柔之为道,不利远者,其要无咎,其用柔中也。三与五同功而异位,三多凶,五多功,贵贱之等也。其柔危,其刚胜邪。
《易》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材而两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材之道也。道有变动,故曰爻;爻有等,故曰物;物相杂,故曰文;文不当,故吉凶生焉。⑿
《易》之兴也,其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当文王与纣之事邪?是故其辞危。危者使平,易者使倾。其道甚大,百物不废。惧以终始,其要无咎。此之谓《易》之道也。⒀
夫乾,天下之至健也,德行恒易以知险;夫坤,天下之至顺也,德行恒简以知阻。能说诸心,能研诸虑,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者。是故,变化云为,吉事有祥,象事知器,占事知来。天地设位,圣人成能;人谋鬼谋,百姓与能。
八卦以象告,爻彖以情言,刚柔杂居,而吉凶可见矣。变动以利言,吉凶以情迁。是故,爱恶相攻而吉凶生,远近相取而悔吝生,情伪相感而利害生。凡《易》之情,近而不相得则凶,或害之,悔且吝。将叛者,其辞慙;中心疑者,其辞枝。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诬善之人,其辞游;失其守者,其辞屈。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