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姥了。
转眼间,她离开我已经整整一年零27天。她在我身边的日子,时间就像流水一样的平淡无奇。她离开了,日子却变的分外的鲜明,如同是日历上的号码1天2天3天,一周年。
一周年了!
这些日子我总是睡不好,无法安静,因为在安静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年高考结束,我去我姥家。那样的一个午后,我在她的小房子里午睡,一只挂钟安静的挂在西墙上,炕琴上是我小时最爱的那幅画面,小村庄,小溪,小鸭子。我们娘俩就这样的午睡。我姥年纪大了,打呼噜很严重,还吐气。每次醒来,我都说:“姥 ,你又打呼噜吐气了,我一定要在你之前睡着!”她总是笑眯眯的说:“人老了,那是扑灰,土到脖梗了。”那时的我,怎么可能理解死亡是什么呢?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一个夏天的午后,窗外是虫鸣,屋内只有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后来我知道一个词,叫做岁月静好。
我姥病倒是我结婚那年,本来好好的在包饺子,突然她嘴就歪了,送去医院结果是脑梗。她那么爱说爱走的人,从此半身不遂了。她的世界一下子缩到了一个房间,和人交流要用手势来沟通。
我儿子出生那年,我姥还没有小脑萎缩,知道我生的是儿子,她笑成了一朵花,每一个皱纹里都是喜悦,她含混不清的说:“小儿,好啊,这是小儿!”我对她说:“姥,你就重男轻女”她白我一眼“小儿就是好!”
我儿子小时,她是极疼的,她的注意力都被这个小小婴孩所吸引,我和我妈上街买东西,她就主动拖着半身不遂的身子坐在床边,当小婴孩的屏障,怕他掉下来。一边慈爱的看着孩子,一边动手整理儿子的小衣小裤。一双80岁的手拂过几个月婴儿的稚嫩,那就是爱吧!
后来,她年岁增长,慢慢的小脑萎缩,有那么一天,她突然就不认得我了,我问我是谁啊。她说:“小燕”,我说我不是啊,我是“小丫”。然后她指着我儿子说,这是小崽。
新的一代慢慢的长大,年老的慢慢的衰老,寿斑渐渐的爬满了她的面颊,时光交替,新沉代谢。去年母亲节,我给学生上完课,接到我妈电话:“你姥不行了!”
就这样,当我看到她时,她就那样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人小小的,下颏尖的吓人,一个硕大的黑斑在她的脸上。我姥,这是死了吗?是永远离开了我吗?
前一天晚上我头疼欲裂,成宿的睡不了觉,凌晨居然梦见已经去世的五爷爷。这是不是我姥那时再托梦告诉我呢!
我姥,这是死了啊!我将再不能见到她,不能听到她的声音,那种混着痰音,让人无比舒坦的声音!
可是我总觉得她没离开我,我看到卖蜜饯的总忍不住买一点,她最爱吃,每次给她买回来,她都像个小猫一样吃的甜美。看到小酥饼也要买回来一点,以前我出差回来,她说这个好吃。
一切仿佛还是那个午后,我只要一推门就可再见到她。
只是经常在梦中,我会梦到又回老家了,又回她的老房子,她依旧眉飞色舞的给我讲她的老伙伴们,我依旧可以出去和小姐妹玩很晚才回来。可是突然间在梦里,我意识到,我姥没了,我没有地方去了,我去老家这么晚谁能收留我呢?
我姥是真的死了,我是再也见不到她了,她已经变成了一缕烟,一撮灰,我是再也不能见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