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旧戏院的情分说不上深,但对我的影响还是蛮大的。它从某种程度上延展了我的生活。
我是在瓜家庄姥娘家读的小学,出门向西至村口,道北的一个大门洞里住着我的同学霞霞,姓氏随妈妈的张姓,听说他爸爸外地人,在赵县京剧团唱京戏,我很好奇,唱戏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呢?好在自己天天和霞霞玩,偶尔还是可以见到的。她爸爸个子不高,瘦瘦的,走路文文静静,见了我们几个爱捉迷藏的疯姑娘也不说话,扭摆一下就过去了。听姨说,人家唱的是小生,当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小生,只是直觉的认为,他在舞台上扮演的应该是袅袅娜娜,穿着花衣服,翘兰花指的女子。
的确,当时唱戏的男人多,女子少。唱戏的男人娘娘腔的也很多,大概是男扮女装了吧?这事放到现在,叫反串,反串的大腕儿是同行中的翘楚,肯定是粉丝成群,出入簇拥,收入颇丰的。可在当时,唱女角的男人,在生活中似乎是低人一等的,总是默默的来去,悄悄的进出。霞霞爸爸的表现就是这样。
霞霞长的很漂亮,眼睛大大的,总是滴溜溜转动,机灵劲像她妈妈;个子不高,但轻巧,似乎遗传了爸爸的基因。我们玩起来她可是没心没肺,那时我们总是去副业捡废铁卖,捎带着酒瓶子。我们几人卖的是完好的瓶子,一毛钱一个;她卖的是碎玻璃的价格,二分一斤。为什么呢?她把捡来的瓶子都摔到墙上,纷纷随地的哗哗声引来她无所顾忌的哈哈大笑,换得最少的可怜的毛票,她却是满不在乎,一路上蹦蹦跳跳,打打闹闹的。到家后,我们几人还向她妈妈告她的黑状,她妈妈听着,无奈的笑笑,便走开了。
在她身上,你一点也找不到戏的影子。随着年龄见长,我对戏曲的爱好渐成痴迷。
每一次从戏院看戏回来,我都要鼓捣一段日子。从最初的画戏曲人头像,到自己缝制戏服,做的津津有味。画头像自己是画不像的,于是天天盯着看盯着看,有一天突发奇想,将复写纸放在人头和白纸中间,自己在人头上描红,这样,一副惟妙惟肖的作品就在自己沾沾自喜中诞生了。记忆犹新的是画两毛六买的年画《白蛇传》里的白素贞。
戏服的水袖是最让我痴迷的,青衣们的好身段全得益与它,一颦一笑,一扭一摆的动作都离不了胳膊上的功夫,演员的抖、颤、甩、抱、送等动作让水袖舞出了妩媚、刚劲,我喜欢水袖,于是肯把围巾剪成宽袖子接到自己的衣服上,自得其乐舞弄一番。
还喜欢青衣头饰上的流苏,有一次跟姥娘走亲戚,亲戚家屋里墙上挂着一面旗子,四周黄色的流苏鲜艳艳的,我便乘人不备偷偷扯下几绺,回家挂到自己头上……
还要自导自演呢!记得那是一个夏夜,外面的路灯朦朦胧胧,我和同学张磊,月巧在门外演《杀庙》一段,我是秦香莲,张磊扮韩琪,月巧一人分饰兄妹两角,唱声咿呀咿呀,唱词聊做大意,演员尽心尽力,就这样,人生中的第一部作品在没有观众的舞台上绽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