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读《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时候,我一直有个疑问就是,既然被性侵,为什么思琪不拒绝?
甚至还会看到书中思琪被李国华带到小旅馆时有些心理活动是,“她快乐的问老师” 又或者是“我心爱的男人打呼噜好美,这是秘密,我不会告诉他的”。
明明被老师侵犯这件事情,困扰着她之后人生中无数个日日夜夜,让她痛苦不堪,为此最后还患上精神疾病,那么为何她不拒绝老师,反而情愿一次又一次地被老师带进小旅馆和公寓呢?
想不明白。
但在我读完第二遍的时候,突然就懂了。
在中国的教育环境下,大部分孩子都是被教导要乖乖听老师和父母的话。思琪第一次被老师侵犯的时候,日记中写道“觉得自己看透天花板,可以看见楼上妈妈正在煲电话粥,粥里满满是我的奖状。我也知道,不知道怎么回答大人的时候,最好说好”。思琪的父母对她是缺少关心的,甚至某些时候很强势,只是急功近利的关注孩子的好成绩,来满足他们那点小小的虚荣心。而且在家庭生活中思琪的话语权也是很少的,大部分时候只能是被动的接受。
这就导致了13岁的思琪,在首次被老师李国华侵犯的时候只说了五个字:‘不行,我不会’。 之后还对老师说对不起,有种功课做不好的感觉。 站在思琪的角度去思考,当时的她还太小了,小到缺乏对这件事的处理能力,所以面对这个比她大整整37岁,平常很崇拜的老师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只能是“我不会”。 而不是“我不要”或者是“你不可以”。
李国华对思琪说:‘这是老师爱你的方式’。 思琪是一个敏感且自尊心非常强的女孩,是一个撕开她衣服比撕开她本人更让她感到痛苦的女孩。 她并不能接受自己被老师强暴的事实,于是为了减轻自己内心的痛苦,她告诉自己要爱上老师,否则太痛了,你爱的人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可是这种想法仅仅只是为这种荒唐的事情找了一个荒唐的借口而已。
思琪其实也有向家人和朋友求助过,可是换来的全是不解和嫌弃。当思琪告诉怡婷她和老师在一起的时候,怡婷却对思琪说“你好恶心,我没办法跟你讲话了”。思琪在饭桌上表现出无意的问妈妈为什么我们家什么教育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的时候,妈妈居然是很诧异的对思琪说“什么是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的”,大人们已经在这堂课上缺席了,他们却还以为没有开课。
我尝试着站在思琪的角度去体会她的痛苦,站在她的困境里,我感受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苍白与荒芜,就像一个溺水的小孩在一片汪洋大海里挣扎一样,那么的孤独与无助,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她只有拼命的游向那艘过往的船只,而这“船只”就是所谓的老师的“爱”。
林奕含说这不是一本愤怒的书,也不是一本控诉的书,而是一本很堕落的书。误用儒家的一句话就叫做“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思琪注定终将走向毁灭且不可回头正是因为她心中充满了柔情,她心中有爱,到最后甚至有性。
当时只有13岁的思琪,她人生的列车才刚刚启动,在还没有对爱情,对文学,甚至对性有自己的认知体系的时候,就已经被李国华强行扭转向了一个不轨的方向。所以她之后没办法正常的和同龄男孩恋爱,她不知道谈恋爱要先暧昧,暧昧之后要告白,告别之后可以牵手,牵手之后才可以接吻。她所知道的爱情只是小旅馆,是老师插进她的嘴里她还要说对不起。 思琪日记里写道:“她觉得她自己配不上那些向她表白的男孩,她觉得自己是馊掉的橙子汁和浓汤,是爬满虫卵的玫瑰和百合,是一个灯火流丽的都市里明明存在却没有人看得到也没有人需要的北极星”。 思琪虽然一直在自我麻痹的告诉自己和爱的人做什么都没关系,可是内心深处的她依然没办法说服自己,她很厌恶和老师在一起的自己。
书中有一个片段让我觉得荒诞的是,李国华居然和一起的几个老师互相讨论怎么样玩弄补习班的小女孩们。在李国华看中晓奇的时候,同班的男老师还助纣为虐的把晓奇带向他的公寓。晓奇被强暴之后,去找男友,当男友发现她已经失贞的时候,就很嫌弃的毅然决然的抛弃了她。当父母发现她这件事情之后,却只是狠狠的说,你以为你这样还嫁得出去吗?晓奇为了揭露李国华的恶行,在网络上将被强暴的事情公示于众的时候,换来的却是网友们的羞辱与谩骂。
这就像亚当与夏娃的故事那样,性诱惑永远是女性的原罪。李国华站在讲台上,望着下面一张张青春女孩的脸蛋,他两腿之间悸动,让他感受到的是男性权利的自信,可这份自信是谁给予的?不正是这个社会对失身女性指指点点的舆论暴力吗?
电影《嘉年华》里面也反映到这一点,女儿被强暴了,妈妈却把责任都怪在自己女儿身上,觉得是她不应该穿那些裙子的,不仅打她还要把她的衣服拿去烧掉。难道不是应该把关注点放在那个强暴她女儿的有权有钱的政府官员身上吗?为什么女孩子被性侵了,全世界都觉得是女孩子的错,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是她的错?这不是正表明了社会在看待不正当两性关系时对男女的双重标准吗?
所以说,诱奸和强暴是社会性的谋杀。这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如果社会制度和社会舆论对于加害者能够给与更严厉的惩罚,对于受害者给与足够的理解和保护。我相信发生这类事件的比例一定会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