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te：PG-13

Attention：本章含生子要素、ABO世界观要素提及，请注意避雷。

03，

黑色的马车穿过郁郁葱葱的森林间唯一的官道，从远处的外城一路畅通，驶入行宫外白色砖石搭筑起的围墙。一只手将马车车窗上挂掩着的纱帘撩起半个角，停顿了片刻后，又将它重新放回了原处。

三匹黑色的骏马蹄下生风，最终停在了王城正中的中心广场上。而车厢前沿的坐台处却无人操纵缰绳，显然一切都是由魔法控制。马儿仰头嘶鸣了一声，低头在原地站定，却不见任何人从车厢内走出。

“欢迎贵客远道而来，驾临黑桃国。”

突兀的话语声由远及近，一个扎着黑色长发的东方人不知从何处忽然出现在了马车停留处的正前方，笑眯眯地仰头看着面前的来客。

马车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下一秒，车门被从内推开，一把沉重的剑柄挑开了门口处的纱帘。紧接着，一个穿着华服的年轻金发男人从车厢内探出半个身子来，身形矫健的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王耀将双手拢进宽大的袖袍中垂在身前，笑容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个长相与阿尔弗雷德一模一样的男人转过身去将马车上的另一个披着黑色外袍的人半抱了下来。他的动作十分自然，好像已经将此事做过千万遍。被扶着走下马车的人带着黑色的宽大兜帽，微微抬头的时候，王耀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张与亚瑟·柯克兰五官完全一致的苍白面庞。

那个来自另一个黑桃国度的阿尔弗雷德盯着王耀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你是王耀。”

戴着羽毛小帽的东方人施施然朝他作了一揖：“正是在下。”

“你是这个国家的Jack？”

“无误，”王耀微微侧过身去，伸出一只手示意两位客人跟着自己往前走，“我想，两个世界高度的重合点也算方便我们省去些不必要的介绍了。”

亚瑟·柯克兰模糊地冷笑了一声：“我觉得我起码已经有半个世纪没见过我们的Jack了。”

王耀眨了眨眼睛，不确定这对自己来说算不算是个好消息。

“你们的——王后呢？”

黑发黑眸的东方骑士放缓了脚步，语气温和地回头向背后的另一对国王与王后解释道：“由于时空差错导致了一系列乱象，为了避免引起国民的恐慌，国王陛下和王后殿下不方便在此处公开出面迎接，便委托我为他们代劳，迎接二位前去皇宫中庭小坐。”

亚瑟听见走在自己身边的阿尔弗雷德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嗤笑声。红发的魔法师不留痕迹地瞥了自己的国王一眼，从那张英挺却冷峻的侧脸上看出了一些微妙的不屑。亚瑟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于是他弯了弯嘴角，不发一言地伸手向下轻轻拉扯着自己的帽檐，敛起一双绿色的眼睛。他们跟着王耀绕过几座华丽的喷泉和雕塑，穿过一条布满绿色藤蔓的白色石廊，最后走进了一处宛若精灵栖息之处的秘密花园中。

甫一步入这里，率先映入眼帘就是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长餐桌和华丽的靠背椅。桌上铺着精致的蕾丝勾边餐布，周围早已安置好了四人份的餐垫和价值不菲的茶具。大朵大朵盛开的娇贵白玫瑰散被淡黄色的丝带束起，插在餐桌中间的瓷器矮瓶中。两只别致的白色高脚烛台分别放置在餐桌两头，整片就餐区间都浮动着沁人心脾的白玫瑰幽香。王耀在带领他们进入此处之后便再一次不知不觉地消失了，亚瑟与阿尔弗雷德驻足在入口处，抬头便望见了长桌另一端的尽头，站着一个穿着紫色外套的背影。

“高得吓人。”亚瑟·柯克兰突然轻声开口道，比起与身边的人对话，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阿尔弗雷德惊疑地看了他一眼，不解道：“什么？”

红发的魔法师眯了眯眼睛，看着前方那个慢慢转过身来、与他们对视的另一个自己，缓缓回答道：“……生命力。魔法的生命力。”

三个人款款走至桌前，各自挑了位置落座，场面变得有些诡异的和谐了起来。这位有着一头亚麻金色短发的男人显然就是那日亚瑟透过使魔的眼睛看到的黑桃国王后，对方举止优雅且熟练地使用着面前的高档茶具，袅袅白烟从壶嘴中溢出，表情沉静地为面前的两位来客斟上了新茶。即使是阿尔弗雷德这样自觉与高雅无缘的人，也能从眼前非同一般的茶香中闻出对方必定是用上了顶级的茶叶来招待他们二人。并无热意的和煦阳光从头顶茂密的枝桠蓬盖缝隙中略略倾泻下来，这方位于自然深处、鸟语花香的茶桌，确实是享受下午茶点的绝佳之地。

布置完毕，王后将小巧的圆茶壶放在餐布中央，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后，向亚瑟和阿尔弗雷德微微点头致意。他的双手交叉着平放在桌面上，显然是一个适合开启谈话的姿势。

“二位，”金发的王后缓缓开口道，“相信基本的情况，也无需我再多做解释。”他停顿了一下：“我是亚瑟·柯克兰，欢迎来到黑桃国。正如二位所见，这里是黑桃国的王宫内庭花园。我和国王未能在中央广场亲自迎接，还请见谅。”

阿尔弗雷德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他还在消化眼前这个凭空出现的、与亚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另一位王后，便听到身边的亚瑟忽然开了口：“那是自然。只不过，若非您的来函上已提及这是一次私人的四人茶会，我还以为贵国是由王后一人专政的呢。”

这话里外皆带了些不明不白的挑衅意味，王后挑了挑眉，拿起自己面前的骨瓷杯轻呷了一口热茶：“陛下此时尚且有些……政务，需要处理。我已和他说明情况，他会在稍后前来，不必担心。”

“噢，”亚瑟佯装讶然地眨了眨眼睛，假笑了一下道，“那么若是早知如此，我们也该入乡随俗才对。”

“……”

“不如我们就长话短说吧，”阿尔弗雷德隐约感到气氛有异，忍不住插嘴道，“如你所见，我们来自另一个黑桃国。所以显然，这是一个关于时空错乱的问题，对吗？我们用错误的方式来到了同一个世界。”

“你是黑桃的国王？”对面的王后忽然反问他。

阿尔弗雷德颇感有趣地低笑了一声，向后靠在椅背上：“怎么，我看起来不像吗？”

金发的王后用那双绿色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不留痕迹地移了开去，不置可否。

“请容许我指出，您的说法有些谬误，”王后平静地说，“不是我们来到了同一个世界，而是你们通过时空裂缝，进入了我们的世界。”

“……”

亚瑟·柯克兰眯了眯眼睛：“怎么证明你说的是实话？”

王后的视线再一次向亚瑟的方向望了过来。他看起来并不意外对方的质疑，反倒从容地用餐叉叉起了餐盘中一小块精致甜点放进了自己面前的餐碟内，施施然回答道：“同为魔法师，其实只要您让您的使魔再往前多看上一段，就不难发现这片大陆上的其他地区，包括地形和资源在内，都没有因为这次的裂缝影响而发生任何改变。这就是佐证事实的最有力证据。”

“魔法的效力只存在于我们的王都到中心山谷这一带。简而言之，如果把这道裂缝比作时空风暴，那么那片山谷就是所谓的‘风暴眼’。”

“无意冒犯，但是……”绿眼睛的王后握起小巧的餐刀，指尖微微用力，将自己盘中沾了果酱的小挞一切为二。

刀尖碰撞着考究的瓷盘盘底，发出了一声清脆悦耳的脆响。

“我们都知道，同一片土地，并不需要两顶不同的王冠。”他语气随意地说道。

那边的亚瑟抬眸看向他们，露出了一个极其官方的微笑，这让他看起来更加难以预测了：“——所以，阁下有什么想法吗？”

这里的亚瑟·柯克兰是个天生的政客。阿尔弗雷德心想，不自觉蹙起了眉头。他并不喜欢对面这个亚瑟给予的压迫感，与自己的王后不同，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和亚瑟·柯克兰有着同样的容貌及姓名，但周身却又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他看起来既从容又高贵，带着一些浑然天成的皇室威压，使得那种微妙的违和一直萦绕在阿尔弗雷德的胸口。

当金发的国王从后面的行宫匆匆赶到的时候，这场史上绝无仅有的茶话会已经进行了好一段时间。方才的一系列跑动让他出了些薄汗，于是干脆脱下了自己长长的蓝色外套随意搭在小臂处，只露出熨烫妥帖的白色衬衣和绣着黑桃暗纹的精致马甲。他知道一会儿亚瑟定然会对自己的这副着装颇有微词，但阿尔弗雷德决定暂时不去考虑那些。在穿过最后一道门廊的时候，阿尔弗雷德看见了驻足站立在那里等候的霍华德。对方见他走来，立刻恭敬地向他微微躬身致意，国王点了点头，把外套交给了伸出手来接过的王宫总管。

“怎么样？”国王低头将自己的衬衣袖口挽到手肘，一面随口问道。

霍华德面露难色：“不太清楚，陛下。王后让所有人都在花园外等着。”

阿尔弗雷德挑了挑眉，解开最后一个袖扣：“我还以为他挺享受这种以一敌二的场面的。好吧，我知道了。”

他从后面的小径快步靠近了那张精心布置的长餐桌，第一个发现他的是另一个黑桃国的亚瑟·柯克兰。国王刚一进入所有人的视野，便接受到了“那个”亚瑟锐利而考究的目光。

眼前出现的这个黑桃国国王看起来似乎比另一个阿尔弗雷德稍稍年长一些，但依然算得上十分年轻。他长得高大英俊，也同样有着一头极其耀眼的金发和一双蔚蓝色的眼睛。

绿眼睛的王后微微抿着嘴，看着自己的国王从边上靠近快速靠近自己，最后站定在他身边。阿尔弗雷德冲他笑了一下，左手扶着王后身后的椅背边缘，极其自然地弯下腰去，在王后的脸颊处轻轻一吻。

他们看起来相当亲密，好像天生就该如此契合且不可分离。坐在餐桌对面的另一对阿尔弗雷德和亚瑟就这么看着那边的国王和王后保持着一坐一站的姿势，用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见的音量小声交谈了几句。亚瑟·柯克兰眯起眼睛，盯着那个阿尔弗雷德的侧脸，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几个类似“艾米丽”“寝宫”这样零星的字眼。

金发的国王交代完了事情，便走到席间最后一把空椅子上落了座。他冲着对面另一位国王和王后毫无芥蒂地笑了笑，面上却看不出任何歉意，好似自己只是在马赛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而不是缺席了一场重要的外交活动。他看起来毫不在乎，阿尔弗雷德想，没准他就是这样的人，又或者是，对方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虽然自己的王后看起来听得相当入迷，但他必须得承认，刚才这个世界的亚瑟·柯克兰关于时空魔法、内廷改制之类文绉绉的一系列介绍，已经差不多快要让他昏昏欲睡了。而此时这位国王的加入，又让阿尔弗雷德的注意力稍稍回笼了一些。

随着最后一位国王的入座，下午茶的茶桌一时陷入了长久的诡异沉默之中。没有谁想试着说话缓解僵局，所有人似乎都在考虑着更为恰当的措辞开启新的话题，气氛也变得有些凝固。

就在这时，刚刚坐下的国王忽然第一个打破了寂静，开口问道：“你们聊到哪了？”

绿眼睛的王后顺手也为阿尔弗雷德斟上温热的红茶，垂着眼睛低声道：“我们正在讨论时空裂缝的处理办法。”

阿尔弗雷德冲着自己的王后眨了眨眼，然后用手指勾着杯柄，将瓷杯凑到嘴边，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这显然不是品茶的正确方式，连带着对面的亚瑟·柯克兰也一起皱了皱眉。他喝完了茶，又自顾自叉起了边上餐盘塔内根本没人动过的几块点心，三两口吃了下去。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而国王本人却像是未察觉到似的，依旧坦然享受着自己的下午茶餐点。

至少现在可以确定这些卖相不错的甜点里确实没有下毒。亚瑟在心里不乏恶意地想道。

“那么，”金发的国王手上还拿着他的餐叉，一边又继续问，“你们讨论出有效的方案了吗？”

依然带着兜帽的红发王后带着嘲弄意味地轻笑了一声：“我们还没开始呢。只是这位尊敬的国王陛下看起来不像是忙于政务，倒像是与王宫里别的有情人共度良宵了。”

他说完最后一个单词，便意有所指似的看向了阿尔弗雷德衬衣肩头残留的一些草屑，似乎对自己推断的结论信心十足。他话中所含的贬义称得上十分下流且恶毒，无论如何也不该在一张外交餐桌上被当面提出。但当亚瑟·柯克兰看着对面这位国王那张与自己的阿尔弗雷德高度重合的脸露出那样的表情时，心中便忍不住恼火，那些极端且恶劣的念头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

金发的国王停下了咀嚼，表情像是有些迷惑。反倒是坐在他身边的王后重重咳嗽了一声，面色果然变得十分难看。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忍无可忍般回答道：“……阁下，黑桃宪法规定，每一代国王都只有一位既定的伴侣，担任唯一的王后位置。我不明白你在质疑什么？”

亚瑟的呼吸停滞了一拍，有些难以相信地看着对方的脸。而他身边的阿尔弗雷德也像是终于找到了时机，忍不住快速开口道：“那么，艾米丽是谁？”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对面的国王：“忘了告诉你们，你的情书寄到了我的王后手上，当然也包括里面那些没什么用处的草籽。”

黑桃国的国王放下了自己的茶杯，他和自己的亚瑟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又重新将视线转移到了阿尔弗雷德的脸上，这才开口回答道：“……之前一大清早派来使魔闯进这里的也是你们，我还以为这些小事早该被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国王冲他竖起了一根手指：“第一，那不是草籽，而是珍贵的礼物。不管它有没有用，都不关你们的事。第二……”

“艾米丽是我的女儿，”国王回答道，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亚瑟是她的另一位父亲。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