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快找个男朋友吧!”
“是啊,老师,你看我们年级的陈老师都结婚了!”
“老师,你是哪一年的?”
“老师,你看,解老师和周老师都在一起了!”
“老师,咱们年级就你还单身了!”
“是啊,老师,你得快点儿了!”
这群小鬼自从知道陈老师五一回家结婚后,这两天每天中午饭前的自由活动时间都围着我狂轰滥炸。
“怎么?怕老师嫁不出去?”
“不是,老师,我们觉得你应该有个男朋友,不然你自己多孤单呀!”
“是啊,老师,你也需要有人陪啊!”
这些青春期的小鬼,从很早就开始关心我的感情生活,看到我接电话,就起哄,“老师,是男朋友吗?”
“老师,周末你是不是去相亲啊?”
“老师,你相亲怎么样啊?”
貌似被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附体了一般。我的妈妈都没有这么唠叨过。
“马上就要家访了,把最想要我帮助你们与家长沟通的事写一写,写完交给我。”站在讲台上,一本正经地跟小鬼们说。
“啊,这个问题,我们要好好想一想。”
“快写啊,还要睡午觉呢!”
“老师,我们在想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
“帮你找男朋友啊!”
天哪,我的个人问题都成这帮小鬼的心病了。我的脸慢慢热了起来,我知道脸又红了。台下,小鬼们开始叽叽喳喳。
“家访是解决你们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老师,解决你的问题就是我们最大的问题啊!”
这帮小鬼!
“三分钟内要写完哦!”我努力平静着,往回扯着话题。
“老师,我们没有什么问题要解决的。”几个活跃分子此起彼伏地说着,剩下的安静的娃儿们眼睛亮亮地笑着。
“那就不用家访咯?”走下讲台的我,回过头来,看着他们,我的表情已经凝重了许多。这些小鬼们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有几个胆大的,依然说着:“老师,让我们家长去你家吧,去看看你的书墙。”“就是,老师,去你家吧!”
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帮小鬼没有消停的意思,我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快点写!不想写的我就不去家访了!”“安静!”
吼了两嗓子,教室里立刻安静了下来,我迅速走到教室后面办公桌前,不去看他们,也不想让他们看到我板着脸的样子。很快,每个孩子都交上了他们的纸条,态度认真了许多。再然后,窗帘很快被拉上了,小鬼们都趴在桌子上,不管睡没睡,但是绝对安静。
这群小鬼们其实很懂事,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熟悉了彼此,便放开了自己的个性,都活泼了许多。我从来都觉得教育在安全的环境里才能更好地发生,从来都未想过通过恐吓来增加自己的威信。他们爱听我的,这一点我非常确信。可是,今天,开起玩笑来,竟然停不下了!我竟然,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发!火!了!
果然,一个人只有在无力控场的情况下才会用发火这个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后来想一想,明明孩子们是在关心我,我为什么要发火呢?
不得不承认,个人感情问题于我而言确实是比较敏感的话题,孩子们的关怀用狂轰滥炸的形式出现的时候,这样的关怀在我眼中甚至带上了调侃的味道。从小到大,耳朵边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洗礼,这样的“唠叨”好像是第一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瞬间理解了为什么他们的烦恼中有“妈妈的唠叨”。“可烦了!”这群小鬼时不时跟我抱怨着妈妈的唠叨给他们带来的感受。“整天就问学习和成绩!”
我的妈妈从来没有对我们唠叨过。天冷,就给我们准备好棉衣;放学回家,就能吃到妈妈做好的饭菜,或者为我们准备好的零食;冬天晚上睡觉,她会用温暖的大手帮我暖冰冷的双脚;每次放假回家,总会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给我们;衣服不小心挂破了,第二天再穿时妈妈一定已经修好了;每天晚上睡觉时,妈妈还在纳鞋底或者准备第二天需要用的东西;等我们都睡下了才帮我们关灯,掖好被角,然后再去睡觉;第二天早晨,我们还没醒来,妈妈已经来到身边,帮我们整理好被子,我们总是在饭菜的香味中醒来;有时,听到妈妈来了,会睁开眼睛看看,甚至想挣扎着起来帮老妈干活儿,老妈总是会说:“时间还早,再睡会儿!”上学需要早起,妈妈一定早早收拾好,坐在旁边,守着我们,叫醒我们后,再轻声说一句:“再眯一会儿,慢慢起。”妈妈的味道,暖暖的,就像太阳的味道。长大后,离开家。妈妈的担忧也从来都是用关心来体现:“晚上会不会饿?买点馒头备着。”我在电话的另一头狂笑:“饿了也不啃馒头啊!”妈妈也笑了。
对唠叨没有任何概念的我,这两天终于感受到了“唠叨”的杀伤力。唠叨,会消磨一个人的自信,因为唠叨表达出来的是一种担忧,而不是祝福;唠叨,会让人厌烦,因为唠叨表达出的是不信任;唠叨,会让人情绪低落,因为唠叨并没有在解决问题,反而是在放大问题。
还好,我看到了这帮小鬼们“唠叨”背后对我的关心,原谅了他们。可是这帮小鬼已经在心中原谅了爱唠叨的亲人们多少次呢?这帮小鬼已经不自觉地会用“唠叨”这把利器了,自己饱受唠叨之害,也把这把利器以关心的名义刺向了我。
我又进一步理解了这帮小鬼,那就替小鬼们向爱唠叨的妈妈呼吁一下:“亲爱的妈妈们,请用祝福和关怀的方式代替唠叨和担忧!这样,我们会更自信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