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平均2500米的绵延大凉山深处,有一群孩子,他们是大山的精灵,有着和我们不一样的童年。
伍伍妈妈说:“伍伍爸爸去世那一年,她30岁,伍伍一岁多, 阿荒只有四个月,如果改嫁,孩子会受苦”。奶奶和舅舅帮忙,把伍伍和阿荒拉扯大,让他们读书。伍伍说:“好喜欢放烟花,烟花好美啊,过年的时候,舅舅买了,他们会去分享。分享,这一刻既美好又心碎。伍伍说:“如果爸爸在,爸爸很好的,我们家很好的,但是爸爸不在了呀,妈妈每天都要去很远的地方种土豆,家里没有钱,交不起学费了,舅舅把我和阿荒送到儿童之家。第一天来到儿童之家觉得好幸福啊,虽然很想妈妈。”我在她的语无伦次中沦陷。
儿童之间很多这样的孩子,不忍例举,几乎没有父母双全。
彝族年放假那一天,孩子们陆续离开,我在平台听我是一只鱼,伍伍走过来望着我,拉她坐在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将一只耳机塞进她耳朵,她开始流眼泪。我抱着她,什么也没说,她说想给妈妈电话,把手机给她,她的声音从暗淡到雀跃起,说:“妈妈叫舅舅来接我和弟弟,妈妈说请你和我们一起回家过年。”欣然应允。路上伍伍不断念叨,妈妈一定很高兴,您是到我家来的第一位老师。美姑县九口乡,到达已约九点,当晚伍伍妈妈宰了一只鸡待客,在这个穷困、破败,没有一件可称为家具的家,这大概,不,确定是最高礼遇了吧。陆续来了很多孩子和乡亲,说要看看支教老师的样子,大家围着火塘喝酒聊天烤土豆,三十岁以上的彝族乡亲,几乎不懂得普通话,他们最远只去过美姑县城,所谓聊天不过是靠比划连猜带想,或是靠着伍伍、阿荒翻译。
乡亲们喝着酒,阿荒忽然说:“我一辈子也不会喝酒:”问他为什么,他说喝酒不好。我说:“喝酒并没有完全不好,没有任何事情是绝对好或者不好,但既然说了,就一定做到。”他说:“一定做到。””如果做不到呢?””做不到你打我。”“我不打你。”“那我就是你一辈子的儿子。“目瞪口呆,猝不及防,接着,眼泪一下子爬了满脸。最开始是听其他老师说,阿荒喜欢打架。我凶过他,”不许打架,不许欺负人,如果我知道你欺负人,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然后是一次做早餐,高年级的欺负他,没有帮他出头,但是看他红了眼睛。定定的叫住他,“不许哭,不许被欺负,打架要打赢,不许欺负人,要保护小的,要保护女生,听清楚没有。”擦把眼泪说:“听清楚了。”那天上学,带着刚做完卫生的8个一边奔跑,一边闹,石布说:“万老师,让阿荒做你的儿子吧。”小孩子小心思真是细腻敏锐,“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不,阿荒才是你的儿子。“所以,才有了阿荒说做我一辈子儿子这一幕吧。然后和12岁的阿荒约定,一辈子,不离不弃。我深知这个约定即信诺,一边忐忑,一边幸运,我告诉阿荒,”也许我不能给你什么,但我可以教你做人做事。““好呀”。
第2天, 听伍伍说起家里的故事。对着火塘熊熊火光,忽然想,也许我不该待着山里,如果我好好挣钱,也许能给他们多一些帮助,第一次开始质疑,我是不是应该上山。几乎从未有过我要努力挣钱的想法,那一刻,却突然萌生出。一直觉得孩子们需要鼓舞、需要陪伴、需要有人在身边手把手教他们讲卫生、懂礼貌,1+1=2 三才者天地人,而他们也需要钱。第二天买了礼物,第三天买了菜,阿荒瞪着我,你买这么多干嘛呀。但我更知道了,我需要钱。第3天, 九口回拉马途中,超市。阿荒问:”你想吃什么,我买给你吃呀。”选了棉花糖和麦丽素,阿荒付了账,那是孩子施与的快乐。临行前一天,上午就把8充好电,准备留给阿荒。何老师说起,今天给阿荒一件大衣,藏蓝色,有腰带,穿起来很帅。很奇怪,阿荒穿了一下就还回来了。我想我大概明白吧。晚上他一个人在收拾厨房,问他,如果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不知道呀”。我明天上午走,他停下手上动作,低着头,说:”会想的呀”。按规定手机没能留给他,
离开前晚,孩子们在教室上美育课,稚嫩童声唱着苦荞花开。我在大山里,你们在哪里。我还在等你,我不会哭泣。心碎,我,我这样的若干路过途经,他们不断的经历我们的出现、离开,感情的交付、得到、失去,也许幼小情感从脆弱到麻痹,而我却无能为力,唯有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宽慰自己。
6点出发,离开时没有道别。
离开5天,不知道阿荒会不会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