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片:老猫枕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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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判,或者称之为预断,对被判断者来说是并不十分公平的推断,这种推断并非源自一对一的交流,而是信息不对称式的单方断定,既武断又片面。
所以,灭门案如果仍由同一班人重查,就很难避免预判的可能,想要彻底、干净、有效地查找到凶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重新组队,并从勘察现场、勘验尸体等重新做起。然而,这并不现实,许言拼力争取来的也只是陈力重验尸体的机会。而且这个机会这还是拿着陈家在仵作行的名声换来的机会。至于最后陈力能不能带来关键性的消息,完全无法提前预料。
好歹是在“敌人”阵营里安插了自己人,许言已经很知足,也很无助,她只能等,等待总让人感到很无聊,于是她便邀了罗敏陪自己熟悉一下北武,她很想知道易慎行生活了半年多城市的样子。这有点类似于异地恋情侣的心理,时间与空间均有落差的两个人,迫切地需要通过了解对方的城市、朋友、人际、生活方式等等方面的信息,达到精神上的同步。
北武是北方军事重镇,城墙高大且厚重,一砖一瓦都是苦心修建、层层设防的防御工事,尤其是南国势弱,北武的防御远比进攻更完美。刘宗不单是战术家,更是战略家,他在北方十年,构建完美的防御体系的同时,更建立了一支足以与北国媲美的骑兵,与北国的几次冲突也并不完全在下风。所以,北武百姓虽在战区,近些年倒也还算安居。一路走来,街市繁华,人潮涌动。
“想吃豆腐脑吗?”许言指着一处摊位问罗敏,不管乡间还是城市,做豆腐都是非常辛苦的行当,早起更是习以为常。罗敏不明所以,不过两人都还没吃早饭,吃个豆腐脑也不错。
平日里,许言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即便面对柳儿、罗敏这样亲近的人,她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令人惊讶的是她反而更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或许因为温和毫无攻击性的外貌,又或许因为她极佳的观察力,陌生人很容易对她敞开心胸。包括眼前这位卖豆腐脑的中年男子。
“这时节,屋里热,豆子放屋里泡容易泡馊了,所以,我就把泡豆子的缸挪到门外。那天,大约刚过四更天的时候,我照例开门取豆子,有两个人,嗯,对,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跑过我门前……你的豆腐脑是要咸的还是甜的?”
“咸的。”许言应了一声,罗敏与她一样,不喜甜。“你认得他们吗?”
“天太黑,他们又是匆匆跑过,只隐约看得出是两个男人,虽然身形、背影看起来很像是同一个人,但我确定是两道人影。”中年大叔将豆腐、油条摆到许言、罗敏面前,双手在围裙上摩擦,又说:“他们都带着刀剑,又是那么早的时候,应该是官兵。”
北武这般粗狂的北方城镇竟有如此细腻且咸鲜味美的豆腐,许言不自主多吃了几口,只是还没来得及尝尝油条是不是也同样美味,大踏步跑过来的宋安带来了件令人震惊的消息,即便他特意了压低了声音,在许言与罗敏听来都如同炸雷。
“刘宗死了!”
许言等人跑到军营时,营地已经戒严。主将被刺身亡,兵营上下人人戒备,各营的将官都聚在刘宗的大营,有些群龙无首的迷茫与慌乱,也有担心主将被刺身亡影响军心的无助,即便消息被封锁,可又能封锁多久?前锋营主将吴林是除了主帅刘宗外,年资与军阶最长的一位,所以各营主将虽吵吵闹闹,但都在看着他,等他布置或是下令。
因为许言进过军营,她再次借口找刘宗有事,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反而是很快就被一名小兵带着走向主账大营。
许言等三人走进大营的时候看到十数个人高马大、身着盔甲的男人们在争吵,声音既嘈杂又低沉,在圆顶营帐内回荡,沉闷间带着些绝望。
主帅被刺,这是天大的事,既涉及到边境安危这样的大事,又涉及到朝堂党派力量的绞杀,更是刘氏家族内部力量的均衡。即便许言对政治不敏感,但也明白这件事的可怖程度,远大于郑家灭门案。不是刘宗的命比39条命更重,而是一国之安危远大于一家之不幸。
吴林是个粗莽汉子,见许言等三个外人走营帐,粗声粗气地问:“你们是谁?到这里做什么?”
许言直接亮出金牌,“勘查刘大将军遇刺一事。”她很想将金牌作为最后的杀手锏,但刘宗之死这件事真的太大,由不得她多犹豫一刻。
有人认出许言的身份,凑到吴林耳边低语几句,他立刻露出不置信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的眼神令许言感到被侵犯的不快,她不自主轻咳一声,又说:“现场在哪儿?必须立刻马上去勘验。”
刘宗是在自己的营帐被刺的,尸体自然早就被移走,但据陪同的将官所述现场并未被破坏,他简单向许言描述刘宗应该是夜里遇刺,第二天一早被发现时他躺在床上,保持着休息的姿态,甚至被子还盖在身上,不单胸前有一个血窟窿,头颅也不翼而飞。
军人的营帐大多简单、少有饰品,即便尊为主帅帐内也仅有一床一桌两椅,且都是贴近营帐边摆放,其中靠近门口位置的椅子翻到在地,除此之外,整个现场的所有物品都摆放齐整,不见任何挪移的痕迹。营帐中间和床上分别有一滩血迹,面积之大,足以致命。两摊血迹之间并无拖拽痕迹,仅有数滴渐次的血迹,滴落状的血迹延伸至门口,而后消失。
被发现遇害时,刘宗显然在休息,凶手很可能是不想与刘宗这样孔武有力的人发生械斗,所以直接选择了在他防御心最弱的晚上下手,而且是一剑穿心,当即毙命。
“砍下刘宗的头是为什么?”许言低声念叨一句,杀人,在心脏位置刺上一剑足矣,切下头颅是多余的变态动作还是有其他某些仪式性的目的?不过,在不具备辨识身份的技术条件下,杀人后砍下受害人的头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掩盖被杀者的身份,以免侦查人员循着人际关系寻找线索。可是,凶手仍然将受害人放置在大帐中的行为岂不是与他砍下头颅的行为相矛盾?再次确认死者身份是必要的。
不过,还有个疑问,“那把椅子是什么时候翻倒的?”
将官回忆一下,而后肯定地说:“今早抬动尸首时不小心碰到的。”
果然,椅子扶起来后那个“哪里不对劲”的感觉才消失。
齐整的现场,利落的手段,是“专业人士”才做得出来的,兼之对军营的内部和刘宗的作息那么熟悉,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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