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抗压能力差的人。
从小到大。
上学那会儿,害怕考试,一到期末临考就生理期紊乱,各种心烦焦躁郁闷。连做梦都常常在考试,要么是大片题目还没做时间就没有了,要么是大片的不会做对着卷子怔怔发呆,甚至还梦见考着考着一低头看到自己怎么没穿裤子就来了!
直到毕业以后好多年,还屡次梦见因考试不及格而被学校留级,醒来后一头冷汗,心里砰砰打着鼓,不知如何跟父母交待。
我们是被应试教育束缚的一代。
父母们经过战争的残酷,历过三年自然灾害的饥饿,参过军,打过仗,下过乡,支过边,唱过样板戏,吃过大锅饭,有着无比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信念。他们曾被我们难以想象的历史车轮碾压过,被极端的政治风暴洗礼过,而在成家生子之后渐渐归于平淡的日常。
夜阑人静之时他们也会忆起曾经年少的初心,那些被现实掩埋的美好理想,自己已然如此,于是将希望投射到我们这一批计划生育下出生的孩子身上。
我的父母是最普通的那一类人,没有权势傍身没有金钱肆意挥霍,只能尽自己的薄力让我好好读书,希望通过这唯一一条看似大众又公平的途径改善我未来的境遇。在他们朴素的观念里,不奢望孩子大富大贵,光宗耀祖,只求一代更比一代强。
做学生的时候,我被一句话反复地洗脑:“你只要把学习搞好,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学习从一件丰富有趣的事,渐渐演变成一个乏味又艰涩且必须完成的任务。
我承受着父母殷切的期冀用力地“学习”,却在最后一次决定命运的考试中遭遇了史上最大滑铁卢。自此,我便失去了学习的原动力。如果给人生的每个阶段上色,那么我的考学时代便是晦涩的灰色。
后来每每回望这一段经历,我常会将此次失败归结于运气差。但真是如此吗?
考试成绩高于一切所催生的填鸭式畸形教育,培养了许许多多的高分低能。还有我这种分不高,能力也低的。我是在我脱离父母过分丰厚的羽翼之后,才逐渐对自己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这种“低能”表现为:独立性差,情商低,抗压能力低下,睡眠障碍,强迫症,社交恐惧症,焦虑症,工作之后的职业倦怠,结婚以后缺乏安全感……
在漫漫人生轨道上栽跟头,是迟早的事。
我开始刻意地修整和改变,是因为有了孩子。
一个生命会因另一个生命的诞生而想要有所不同。
经历了一次考验生存意志的产后抑郁之后,我做了一个决定:学着做一个健康的能控制情绪的人,豁达的能原谅不公与伤害的人,有韧性的能适应环境和人心变化的人,有爱与被爱的能力的人。
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
那些打不死我的,终将使我强大!
愿望是美好的灵光乍现,现实是在一次次的失败与失望中磕磕绊绊地成长。
我开始学着打扫,洗涮,做饭,学习一切有关生存的技能和技巧,并且时刻预备着在合适的时候一一传授给我的孩子。
我主动地与不同的人交谈,与看得见优点的人交往,但依然保留着内心的安全距离。
我试着原谅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和事,原谅那些一次次令我失望的人和事,原谅这个世界过多的不公正和自己过分的不完美。
我记录下生活中的细节,快乐的,悲伤的,愤怒的,尴尬的,时过境迁,回头来看,应该会有全然不同的感受。
也许,多年后的某一日,我亦能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2017-6-24夏至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