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好望角
在我家乡环江县宜北一带,差不多每月都有一个节日,小时候,最喜欢过节,因为过节才有好东西吃,五月五,端午节是有好东西吃的节日之一。
家乡人讲农历不讲公历,传统节日不用翻日历掰指头,哪天到节日,大人们早都知道的,并都所有准备了,一般都过完这个节,就盘算下一个节,只有这样才能过好、过得体面,比如,清明节前,要准备好染糯米饭的山黄花;四月八节,要找鲜嫩茂绿的枫树叶——用于染黑糯米饭的原料;至于端午节,则要摘做糍粑的藤叶等。凡是节日做好各种准备的才是真心过节。
端午节,它在农历五月初五,田里的庄稼还没收获,吃的还是去年的老米,家养的田鸭也还未长大,对于过节的物质准备有一定的困难,但是,糯米是每家每户都备好的压仓粮,因为大家都会算好每年有几个大节,哪个节要用多少糯米,这是秋收后就想好的事,由于老家的重要节日都离不开蒸糯米饭、粽子或糯米粑,这些既是节日祭祖祭神的需要,也是走亲戚送礼的需要。
当时的端午节,除了糯米,还要有藤叶——一种用于端午节糍粑的蔓藤状植物叶子,一般摘采藤叶的事交给家里的男人去完成,当然,可上山砍柴、采野菜的子女都会识别和摘采,毕竟它有特殊的气味,城里人叫它鸡屎藤,其实是给它的贬义,它的叶子搓碎后有一股浓香味(有人觉得臭味),当取回叶子后,把叶子切细和糯米一起磨成浆,再用布袋吊起来过滤水,过夜,第二天正好加糖上笼蒸粑或上锅油煎,蒸熟或煎熟的黑色糍粑,色相虽然不美,甚至有人叫它狗屎粑,但蒸熟后还保存鸡屎藤叶特有的香味,入口又甜又香,让人大饱口福,家乡人把这种糍粑称为"魂归粑"(当地壮话"Xi-wen-ma"的意译),没人考究它的用意,如果解释为纪念屈原而准备,要比粽子更难制作,含义也比粽子生动;至于粽子,反而不是我家乡端午节的食品。
除了"魂归粑"之外,菜也得准备,鱼类包括虾、蟹、螺等一切水产品,又是端午节必吃一道菜。小时候,农村穷,快到端午节了,所有的小溪、小河、水田甚至水塘都被我们踏遍,为的是那道水产品菜。后来,读书到高中才知道端午节是纪念屈原,我家乡人那天必吃河里的水生动物,看来是为诗人报仇。
除此之外,还要准备——用于驱病除邪的中草药和驱蛇的雄黄,小时候,这个工作通常是大人完成。一是采拨石菖蒲——一种像大叶兰花草而全株香气的草类植物,连根带叶一起拨出,洗净,悬挂在大门和各房门的左右角上,说是可避邪保平安。二是制雄黄酒,小时候听大人说凡是鸟巢的树丛下,特别是山鸡的经常飞起飞落的树下,通常可挖出雄黄,原因是蛇虫怕雄黄而保护了鸟蛋和雏鸟,如没挖到雄黄,就到圩上买好,端午节当天把雄黄磨细用白酒溶解,再散到房屋的各个角落,那时,我妈则用嘴含一口喷一口,直到喷遍各阴暗角落,像是在赶走什么似的。三是采收草药回来,到晚上分开把草药煮开,让全家人分别洗澡,草药种类好几个,煮出的药水香气弥满全屋,洗过之后一身轻松,说是可保一岁平安无恙。
所以说,端午节是最隆重的节日之一,因为它不仅能吃美味,还能沐药浴,不仅驱害虫,还能防邪气,这样的节日,谁不想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