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说到就到,今天闻着艾香,想起小时候的端午,发现苏南和苏北的端午节居然有许多的不同,虽然都是同样的重视,但念想起我们童年时的端午节,还是感到更有趣味,确切地说更是孩子的节日,苏北的端午节更有节的气息。
每年的端午,奶奶是定然要起个大早的,天刚蒙蒙亮,她就要起床,因为她有一件自认为非常重要的事,趁着露水挂枝叶,她要采树头,路上逢到合适的就会顺手捎带些,包括地里马上就要收割的麦秆,当然最多的是田头的艾,艾这个名字好,暖心,响亮,可那时我常常搞不清艾和菊花,只有到了九月才知道开花的是菊花,不开花的是艾。那时有很多的树现在已经找不到了,记得榆树和刺槐是不可或缺的,捡最嫩的枝头,用手把它们掐下来,当然还有柳树和柿子树的枝叶,记得还有路边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草,后来才知道它们许多都是上好的中药,现在已经消失得很难再找到了。等奶奶回到家时,怀里已经快要抱不过来了。奶奶是个热心的人,单我们家是用不完的,她会分给左邻右舍一些。
那时的农村家家都是有大锅的,把采来的树头用水清洗好放在锅里,还要放上整坨的蒜和十几个鸡蛋,煮熟的蒜是我最爱吃的,面面的,没有生蒜的辛辣味。放好这些东西后就开始放满满的一大锅水,然后把水煮沸。当揭开锅盖的那一刻,香味和中药味就扑鼻而来,滚沸的水已经变成了深绿色甚至棕色。孩子们就该上场了。
小至几个月的奶孩,大到十几岁的少年,都是要经过这汤汁的沐浴的。后来学的东西多了,才知道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是相当的科学和智慧,这分明就是一付中医药方,预防皮肤疾病,确是神奇,那时的孩子很少有皮肤顽疾。在端午之前的集会是相当热闹的,大人们要为孩子做好准备,家里没有艾的是要到街上去买的,种艾的人家卯足劲要在这集卖个好价钱,有的论斤卖,紧俏的时候只论棵买,不论有多贵,做父母的都会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十棵八棵定是要有的,买回家拿插几株在房檐那里,或者放几棵斜倚在家门口的墙边,我觉得像士兵在看家护院,据说是可以辟邪的。其中街面上最亮眼的是香包和五彩的丝绒,还有用布做的公鸡,我们那里叫鸡给给,那时村镇中的巧手们拿出积攒了一年的手工活,香包的颜色自不用多说,都是用绸布和和五彩缤纷的丝线做成,但就那香包里的甘草和干艾的香味都能把蚊虫熏得远远的,带上这些花花绿绿的香包,那些坏东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鲜嫩的肉肉却不好上前。记得过节时大家喜欢做鸡给给和端孩,奶奶教过我做鸡给给,准备两片大小一样的三角形的花布,不要超过巴掌大,否则就太大戴起来坠脖子。把它们用丝线缝起来,只留一个端口,然后经过这个端口把里层反过来,这样两块布就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了,这时候就用干艾叶和甘草把里面的空间塞满,还有一步就是把事先剪好的五彩布条做公鸡的尾巴,在留着的端口处把尾巴缝合进去,一只漂亮的鸡给给就做成了。端孩是用白布和红布做的白白胖胖的简易小娃娃,围着红肚兜,头发、眼睛、鼻子和嘴巴都是用黑线缝出来的,煞是可爱。当父母把这些东西置办齐带回家,估计没有几家孩子能睡得着觉了,就是梦里恐怕也是五彩的梦吧?洗完澡的孩子,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要带上一种叫绒的五彩丝线,光滑结实而又靓丽。要在孩子们的手腕和脚踝系上分别系上这五彩线。最重要的是脖颈上是五彩丝线穿着的香包和鸡给给,每个孩子都成了香喷喷的娃娃了。那时每年戴绒后总是觉得自己像哪吒,缺的是风火轮。
洗完澡,扣好绒,还要吃锅里的鸡蛋和熟蒜,鸡蛋是全然没有了平日的光鲜,都变得黑不溜秋的,关键是味道不好,有种药味。不吃是不行的,大人们是连哄带骗,无论怎样,每人两个鸡蛋和两坨熟蒜是逃不了的。吃完这些,忍不住要出门了,孩子们聚在一起,心思很多,既要看一看女孩子佩戴得谁最美,还要笑话一下男孩子的花枝招展,当然也免不了大一点的男孩子羞于出门,甚至躲在门后抹眼泪。可没法,奶奶们逼着呢,讨个吉利,谁都不敢不戴。这一戴就是不容易取下了,要等到七月七,长辈把它们剪下来,扔到房顶,据说给喜鹊衔去天上,给牛郎和织女搭彩虹桥的,这个忙,孩子们愿意帮,这五彩绒线的使命才真正的完成。
现在人越来越忙了,更习惯于化繁为简,很少见到孩子戴绒了,也没有几个父母愿意用那些树头给孩子洗澡了,可能是忙也可能嫌那些蒙着灰尘的叶子太脏吧,至于那些手工香包端孩以及鸡给给更是无人做和佩戴了,实在想买的淘宝上到处都是精美的香包,只是里面不管是僵硬的还是软软的,可能还是丝棉居多,没有几丝艾和甘草的香味。端午的繁荣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盛世。
突然心血来潮,以此纪念我那美好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