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娜的婚姻,从一开始似乎就埋下了悲剧的伏笔。一年多的感情,从相爱到领证,总有一些急促,不过江娜倒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如果再早一些,她会少吃更多生活的苦。
可是有些苦,身体是可以扛得住,而有些苦,会摧毁人的心智。
向南很少说话,我们聚餐时,他总会闷头吃饭,和江子亚喝上几杯酒之后,脸上涨得通红。江娜会强制停下来他的酒杯,让他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江子亚自然没趣,只能一个人闷闷的喝。
江娜看不过去时,便强制换下来他的酒水。
一顿饭,我们几个人成为了她管辖的对象,每个人都不自在。一个女人能够变得越来强势,只能说明两点,一是家里给的底气,二是背后男人的纵容。
我想江娜符合第二点,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一个20多岁的姑娘,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百万的富翁,钱让她退去了捉襟见肘的窘迫,不过她也很矛盾,一边享受金钱带来的快感,一边嫌弃向南性格的沉闷。
向南和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产生了什么矛盾,听江娜说,他们结婚以来,几乎没有来往。向南很少跟江娜谈及他家庭的话题,似乎是他内心无法抚平的伤口,所以没有人再去主动触碰他的伤疤。
江娜说,他们婚事后第一次的见面,将近半年之久,他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说是商量一下大哥全家移民的事情。
为了参加这次聚餐,我陪着江娜跑遍了周边的商场,买了一套还算得体的衣服。
那天,他们到达他们约定的餐厅,一个宽敞的套间,整个房间装饰都是古铜色雕龙的桌椅,这种场面给人一种庄严感,像是召开股东大会似的。
向南本不想去,他不想见到自己的父母,但是他跟大哥关系很好,何况这次大哥举家搬迁的事情,他必须要来。
大嫂从套间的卧室出来,见到江娜,欢喜的拉住江娜的手,让他们找凳子先休息,还端过来一些瓜子糖,递到到江娜跟前。一个带着眼镜的小男孩,还有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跑了出来,笑嘻嘻的喊了一声,叔叔好,婶婶好。
江娜笑眯眯的抓了一把瓜子递到孩子手中,小男孩摆摆手说:“不用了,吃多少拿多少,那桌子上有。”江娜有些局促,将瓜子放在了果盘里。
“嫂子,你这套旗袍真好看,一看就是高端定制的,发现你眼光真好。”脚未进门,声音便已经传来,一个烫着波浪卷,头顶卡着一顶太阳镜的女性走了进来。
“我就喜欢你这张嘴,说什么都爱听。哈哈......”大嫂笑着说。她同样拉住那个女性,走道江娜跟前介绍,“你们算是初次见面吧,江娜,这是你二嫂。”
“二嫂好。”江娜客气的说。
“你好,你好,我们家老三眼光果真不错,是不是呀老三。”二嫂说着,扭头看向了向南,向南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二呢?”老哥叼着刚刚熄灭的烟头问。
“在后面呢,看大哥,穿的跟新郎官一样。”二嫂说完,屋子里的人都跟着笑起来。
老二家媳妇,是出了名的情商高,会讲话。江娜时不时的打量,发现她每句话都恰到好处,既维和了关系,又点到为止。
之后,陆陆续续进来了许多的人,二哥,公婆,他们的两个舅舅,舅妈,还有几个孩子。一个大的包间,一会工夫坐的满满当当。一家人有说有笑,谈的不亦乐乎,这样的聚餐,似乎经常举办,而向南默不作声,新加入大家庭的江娜,自然也没有什么话语权。
大哥大嫂是东道主,由大哥先挑起了话题:“各位,今天是周末,特地邀请大家过来一起聚聚,另外这边老三,老三的媳妇江娜,两个婚事办得简单,我们先给他们添添喜气。来大家一起喝一杯,江娜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江娜在众目之下一杯白酒一饮而尽,几分受宠若惊,心里又流淌着一股暖流。
“其次,现在我工作调动到纽约任职,之前曾经出差过几次,那里待遇各方面都不错,所以考虑我们一家人先过去。这边跟咱爸妈也说过,纽约是咱爸心中向往的地方,他也非常支持。”大哥看了看父亲。
父亲端了端酒杯,又放了下来,脸上的老年斑跟着他的声音扭动,上了年纪的人,说话都有些费劲,他提了提嗓门说:“你们都长大了,就连老三都结婚了。在父母的心中,孩子拥有最好的归属,找到自己的幸福,就是我们的心愿。无论你们做任何的决定,只要考虑好所产生的后果,我们两口子都会全力支持。”
大哥大嫂眼含泪花,端起来起杯,再次举杯同大家同饮。
饭桌上,公公婆婆对江娜非常的客气,友善。
江娜第一次去审视,向南和他父母的关系,他的父母明显都是高知分子,谈吐气质,慈祥而温和,怎么都不像十恶不赦的罪人,坏人。
江娜想不明白,向南童年经历了什么,对父母竟然有这么大的敌意和仇恨。
饭局进行到一大半,向南和江娜提前离场。
大哥安排的聚餐,实则又对家里的财产重新划分和明确,原本江娜觉得拥有两套房子散不尽的优越感,可是区区家里的饭局,就让她看出家庭贫困的差距,大哥,二哥要富有更多。只是两个哥哥学历,阅历较为出众,可以创收的能力都很强。
有能力的人,总是让人高看一眼,特别是两个舅舅,舅妈拉高踩低的架势,让江娜感受到了被怠慢。
原来有钱没有什么了不起,重点是如何获得别人的尊重,向南不仅仅在父母面前,在亲朋好友面前都是低人一等,尽管公婆并没有看不起自己的孩子,疏远的关系,已经说明了一切。
走出饭店,江娜脱掉鞋扔在了车厢里,这哪是吃饭,就是夹着尾巴去做人,去见客户,这种屈辱远远比工作更加的艰难。
江娜回到家里,就电话联系我,讲明今天发生的一切,她告诉我,她想家了。
故乡的家,那个破烂,没有围墙的家,在当下,比起来这万丈高楼更能避人风雨。条件虽然苦了一些,但是人与人的相处,是真诚的,是善意的。
向南很少跟她谈起自己的家庭,而如今,江娜成为了这个家庭的一份子,一探究竟,才明白有钱人的生活背后还藏着这么多的弯弯道道。
有了对比,我反倒喜欢生活的简单。
与江子亚,我们心中有个共同的目标,挣钱买房,也因为有这样的目标,每天睁开眼睛,就满怀期待,心怀憧憬,未来的某一栋楼里某一套房子,一定是属于我们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而江娜他们不一样,看似外在光鲜,内心的苦,也只有自己知道。
他们想赚更多的钱,只有拥有了更多的钱,才能获得身边人的尊重,这样的认知,是向南传达给江娜的。
江子亚听到后大笑,一个人拥有挣钱的欲望,似乎说明开窍了。向南性格沉闷,想来这辈子也就按部就班,领着月月工资,了此一生了。
江子亚为妹夫的改变开心,但是又为江娜的婚事忧愁。结婚证已经领了,在法律上已经认定夫妻关系,可是婚礼不办,又说不过去。
家里的父母,为此已经和江娜闹破了脸面,她可以不在意,但是父母不行。婚事上,江娜的执意,总是让父母失了脸面。
江娜听不进去,村里的许多务工的姑娘,跟江娜一样听不进去,无论父母怎么反对,他们认为对的人,都嫁了。
在村里不算头一桩,只是公公骨头硬气,几十年来,都是顾全脸面做事的人,现如今,江娜害苦了他。
只要有人提到江娜,他总是说外出打工未归,一年后,江娜的孩子出生,父亲还咬牙切齿的恨着,回来就打断他们的狗腿。
江子亚做过父母的工作,没有谈上几句,就被他们抨击起来,江娜孩子都有了,他们的儿媳都莎莎还没有反应。
想来也是,我们已经在这座城市快十个年头,钱没有攒起来,房子也没有买成,孩子还没有生,工作没有定性,因为没有家,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排队等候。
婆婆有时候电话,明里暗里的提醒江子亚,眼瞅着消停了一段时间,又轮上我妈,我妈每隔一周开始做思想工作,希望我们将国家提倡的生育问题提上日程。后来,从我哥知道,是公婆跑到我家,开了一次重要的家庭会议。
家庭的施压,不得不让我们重新思考这个问题,我在问自己,有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江子亚也自问自己,有没有能力给孩子更好的经济条件,现在已经过了,生了孩子喂饱肚子的年代,现在需要文明教育,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我又一次打开银行账户,查看了余额。数额只减不增,这两年,挺奇怪,怎么攒钱就攒不起来。
江子亚罗列了孩子出生之后,可能会用到的费用,还没有等我们核算清楚,金额已经超出了我们预期。有了孩子,我可能这辈子都买不起房子,我又暗暗问自己,买不起,租房子的生活不可以吗?
夜晚,我和江子亚躺在床上,重新思考生孩子的意义,未来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