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你是否还在梦想着诗意与远方?其实,这只是逃避。心中没有诗意,哪个远方都没有诗意,走得再远也只是苟且。
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一朵花里就藏着一个世界,又何必非要走向远方。诗意,也就时刻在我们面前,只是我们选择了苟且,又梦想着逃离这份苟且。
“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林妹妹绝对是诗意的代表。在香菱学诗那一回,她也很好的回答了“如何学诗?”这个命题。
黛玉道:“你只听我说,你若真心要学,我这里有《王摩诘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读一百首,细心揣摩透熟了,然后再读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再把李青莲的七言绝句读一二百首。肚子里先有这三个人做了弟子,然后再把陶渊明、应玚、谢、阮、庾、鲍等人的一看。你又是一个极聪明伶俐的人,不用一年的功夫,不愁不是诗翁了。”——第四十八回
首先,林黛玉的教学主张十分先进。从体裁上来看,她给香菱安排的学习顺序是五律、七律、七绝,这一点严羽的《沧浪诗话·诗法》也曾提到:“律诗难于古诗,绝句难于八句,七言律诗难于五言律诗,五言绝句难于七言绝句。”林黛玉为香菱学诗做的规划无疑是正确的,遵循了由易向难的原则。
再看林黛玉推荐的诗人,按照先后顺序分别是王维、杜甫、李白、陶渊明、应玚、谢灵运、阮籍、庾信、鲍照等,也贴合了上面提到的体裁顺序。
王维的诗最大的特点就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说他是“诗佛”。 因为他的诗真的美,更关键是美的背后能让人体会到心灵的追求。王维的诗除了给我们充分的想象空间,让人感受到文字韵律的美感之外,还是“中正平和”的。以五言律为主,像我们比较熟悉的《山居秋暝》中“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等句,平仄押韵和谐,以简单的诗句表达出完整的画面感,适合初学者用来练习基本的诗歌技巧。
掌握作诗的基础后,林黛玉让香菱再读杜甫的七言律,杜甫的诗被称为“诗史”,因为他包含了最为广阔的社会内容,从上层社会到下层民众的疾苦,均有涉及,通过读“沉郁顿挫”和生活厚朴的杜诗,可以开阔作诗的思想境界,不再让思维受限在花鸟鱼虫等类。
其次,再学习“诗仙”李白的七绝,在经过王维诗、杜甫诗的熏陶后,就要放开思路去作诗,形成自己的风格,所以林黛玉将太白排在香菱学诗的第三位,通过学习放浪形骸的李白诗,让香菱能够放飞自我,到达那种自由的高度。越过前人诗词的影响,形成自己的作诗风格。
最后,林黛玉又给香菱安排了进阶课程,那就是学习陶渊明、谢灵运等魏晋时期的诗人,将“诗志”进一步提高,严羽《沧浪诗话·诗辨》中也有类似的观点:“夫学诗者以识为主:入门须正,立志须高。以汉魏晋盛唐为诗,不作开元、天宝以下人物。若自退屈,即有下劣诗魔入肺腑之间,由立志之不高也。”
故学诗需体味诗的中正平和的原则(王诗)、生命的厚度(杜诗)和自由的高度(李诗)。其实原则、厚度、高度,也可以成为我们现代鉴赏所有诗歌的一个指引,希望有心人都能从诗中体会到这些意趣!
下期预告:《红楼梦》香菱学诗文本之虚实间
附注
(一)以上图选自《红楼梦》刘旦宅·插画
(二)《红楼梦》林黛玉·诗存上篇
一、《世外仙源》(匾额)
名园筑何处,仙境别红尘。
借得山川秀,添来景物新。
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
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
二、《杏帘在望》
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
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三、《咏白海棠》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四、《咏菊》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
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一从陶令评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五、《问菊》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
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六、《梦菊》
篱畔秋酣一觉清,和云伴月不分明。
登仙非慕庄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
睡去依依随雁断,惊回故故恼蛩鸣。
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