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习作】刘皓煜:岁月里的花

时光是落在莲花山半坡上的影子,被四百米跑道切割成等长的片段。在这座没有溪流与桃树的校园里,总有些倔强的生命在混凝土裂缝中举起花盏,将日复一日的枯燥浇灌成破茧的勇气。

月考的硝烟尚未散尽。我攥着大片空白的试卷躲在清洁区无人的角落,那羞于出口的数字像生锈的图钉,把我的引以为傲扎出细密的孔洞。风卷着塑胶颗粒扑在脸上,远处传来体育生训练时的吼声——那是上次月考语文的百分拥有者,此刻她投掷铅球的抛物线,正将我的尊严砸出更深的凹痕。

一簇蒲公英突然闯进视线。在堆放破损器材的角落,这株野草从地砖裂缝里挣出半边身子。它的茎秆贴着锈迹斑斑的钢架蜿蜒向上,绒毛状的种子被铁丝网勾住大半,可那些倔强的白伞仍在风中舒展。我蹲下身,发现最底层的叶片上留着球鞋碾过的折痕,断口处却萌出鹅黄的新芽。蚂蚁队伍正沿着茎秆裂缝搬运草籽,绒球不时轻颤,抖落几粒晶莹的晨露。

书包里的《考场作文》突然变得滚烫。次日清晨,我在双杠区摊开书本,露水把点评批注的轨迹洇成淡蓝的泪痕。月考前的每个黄昏,这里是我的训练场:记不住的古诗文刻在单杠上,记混的知识点系成双截跳绳的结扣。直到某天值周生惊呼:"器材角飘雪了!"我才发现,那些曾被视作废铁的跨栏架,在蒲公英的簇拥下竟像极了破土而出的白玉兰。

初冬的期中考,我又在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上栽了跟头。攥着画满问号的答题卡,我用冻僵的手指扒开蒲公英根部的薄霜。碎石堆里竟埋着上月遗留的草稿纸,纸页间钻出几簇嫩绿的芽尖,像极了永远算不对的坐标系。体育老师路过时轻笑:"这是去年运动会撒的草种,你演算时捎带播下的。"

次年惊蛰,春雷惊醒所有沉睡的根须。当我在第三次月考中终于打破"必有一科不及格"的魔咒时,蒲公英已越过铁丝网,将种子撒向山腰的松柏林。班主任带着新生在操场边讲解植物:"看这折痕,是去年艺术节被舞台板压过的。"我悄悄把全科及格的成绩单折成纸飞机,任它载着蒲公英的绒毛掠过沙坑——那些被鞋印踩进泥土的公式,正在塑胶颗粒下发酵成新的养料。

地生中考前的最后一个春日,我躺在跑道尽头背知识点。风掠过少年们飞扬的衣角,卷起满地绒球与草稿碎片。远处传来初一新生的哀嚎:"这次方程题又全军覆没!"我笑着接住落在演算纸上的蒲公英,茎秆的纹路竟与函数曲线完美重叠。原来岁月早把答案写在每道裂缝里,只等倔强的生命破译年轮中的密码——在这座没有桃花的山上,每一粒飘向未来的种子,都是时光馈赠的、永不凋零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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